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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怎么了?”唐大彪粗咧咧的,说话的嗓门跟打雷一样,“老子是伟大的无产阶级,就爱喝点凉白开,不爱整那些资产阶级的享乐主义。”
“你!”老曹被唐大彪噎得没话说,瞪了几秒钟,换了个话茬,“老唐,你干嘛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人住家里啊?老程把他带回来,那是因为那会儿犯病了,你呢,难不成失心疯了?”
“老曹,你管别个呢?”旁边一个下棋的大爷,将卒子往前推了一步,说:“兴许老唐就是一个人住着太冷清,而且也算是做件好事儿。”
“哦,也是,没媳妇儿没儿女,一个孤老头子,是怪冷清的。”老曹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瞬间皱了眉头,忍了忍才没吐出来。勉强吞下去了,又笑着说:“老唐,觉得冷清就到我家里来坐坐嘛,我们家人多,卫国、卫军,还有下头几个小崽子,我让他们陪你说说话。”
“不了,谢谢啊,我怕他们跟你一样——”唐大彪说到这儿一顿,老曹下意识地凑近了些,唐大彪拿手扇扇鼻子,粗声粗气地道:“嘴,巴,臭!”
“哈哈哈哈!”亭子里的几个老头儿大笑起来。
老曹指着唐大彪的背影,气得手指头都哆嗦了,转头对亭子里的战友们说:“你们看看,这个人不识好歹。”
“你啊,这是麦糠擦屁股——自找的麻烦。”下棋的老头儿用过河的卒子吃了对面的马,捡起被吃掉的那颗棋子,叹口气,“老唐没有老伴儿,又没儿没女,一个人是挺孤零零的。”
唐大彪提着水桶,拿着钓竿儿,开门进了屋里。
军区家属院没在市区,房子修得宽敞,加上唐大彪退休的时候职级不低,他分到的房子一共足有五间房。
自从爱人在解放前去世,这些年唐大彪一直一个人生活,以前忙于工作还好,这两年退休了,家里是越看越冷清。
其实二三十年了,唐大彪早就习惯了,但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水桶里唯一的那条拇指长的小鱼儿太寒碜,老曹口中的那个年轻人也还没回来,唐大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坐了阵,他起身,从衣柜里头找出一个木匣子,木匣子里头放着一本主席语录,再把语录打开——里头夹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一对年轻夫妻,女人梳着两条大辫子,男人穿着军装。
男人长得像个怒目金刚,照相的姿势有点僵硬局别扭,但是女人却修眉大眼,笑得温婉娟秀,透着一股书香气。
“兰芝,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啊……”唐大彪慢慢地摩挲着照片上的女人头像,他的手扛过枪扔过雷,长着一层消不去的厚茧子,所以他的动作放得很轻,怕摸坏了照片,“当年那么小的一团,我以为早跟着你去了……没想到,不仅还活着,还让我找着了。”
唐大彪的眼中噙着点泪花花,喉咙里压着一股哽咽,“他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嘭嘭嘭”外头响起敲门声。
唐大彪赶紧擦了眼角,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回领袖语录里,然后出去开门。
开了门,唐大彪一瞅,没人啊,于是粗声粗气地问:“是谁敲老子的门?”
“这儿,这儿呢!”一道清脆的童声,奶声奶气的。
唐大彪低头,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小姑娘,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上头别着一个蝴蝶夹子,小小姑娘脸蛋圆圆,眼睛又大又亮,手上抱着一大束用报纸抱着的玫瑰花。
然后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嗐,唐大彪心都要化了。
恰此时,水桶里头被唐大彪嫌弃寒碜的那条鲫鱼“哗啦”扑腾了一下。
哦,唐大彪想起来了,这不是下午喊破他用帽子装鱼的那个小妞妞?
于是,唐大彪纠结了几秒钟,决定把脸板起来。
唐棠看着门里头的唐大彪,也愣住了,这不是那个钓鱼偷鱼、下棋赖棋子、说话不讲理的老头儿?
一老一少,就这么懵懵地看着对方。
半分钟后,唐棠往后退两步,仰头重新确认了门牌号。
嗯,没走错。
于是,她又重新走到门口,朝唐大彪喊:“爷爷!”
唐大彪:???
……
十分钟后,祥和寂静的军区家属院,响起一道惊雷似的吼声:
“啥?老子有孙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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