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中的越鸣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眨眼,就见这小姑娘已经要推门而入了。
藏在门后的越鸣浑身僵硬。
就好像是在黑暗中躲藏许久的小动物,见到光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更是愕然之后的抗拒。
所以当小姑娘要推门而入的同时,越鸣仿佛条件反射地,用力合上了门。
砰——的一声。
不是别的,是呦呦的小脑袋撞上门板的声音。
空气凝固了。
门后的越鸣,门外的张姨和其他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呦呦被反作用力推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大约是被撞蒙了,她第一时间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拒之门外的事实。
等到她迟钝的痛觉神经将这一感觉传递到大脑皮层,她的泪腺也准备酝酿出两泡疼痛的眼泪时——
深得丁尧真传的沈寂川及时赶到,打断了呦呦的读条。
“哎呀!刚刚好响的一声!”沈寂川将呦呦从地上抱到了怀里,领着她靠近门板,“赶紧看看,有没有把门撞坏?”
一下撞得懵懵的呦呦,被他这一打岔,整个人更懵了。
她呆呆地跟着沈寂川一起伸手,摸了摸厚实得踹都踹不坏的门板。
“……没、没坏。”
沈寂川反问:“真的没坏吗?”
呦呦完全被分去了注意力,仔细查看,认真点头:“真的没坏。”
沈寂川松了口气,煞有其事道:
“那就好,我以为你把门给撞疼了,撞疼了你要给人家道歉的。”
呦呦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的。
但是如果自己疼,门大概也会疼的吧。
于是完全被沈寂川带跑偏的她不仅忘了自己要哭,还老老实实地对着门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把你撞疼了。”
小姑娘的模样诚恳又可怜,就连忽悠她的沈寂川都觉得有点心疼。
郁澜看得目瞪口呆,对旁边的张姨说: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要带呦呦去看看医生了?”
张姨没有做声。
而门里的越鸣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他、他为什么要把门突然关上了?
……他把她弄受伤了。
……可……可他只是……他不是故意的……
沈寂川没有理会越鸣的所作所为,呦呦只是暂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等回过神来不一定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于是他转动轮椅,找了个借口带着呦呦离开了这里。
郁澜倒并没有生气,刚刚整个过程她都看在眼里,或许是过于热情的呦呦吓到了内敛的越鸣,所以他才下意识的关上了门。
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是常事,只要不是故意欺凌,郁澜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张姨却不这么想。
和郁澜连声道歉之后,她匆忙进了越鸣的房间,刚一关门她就抑制不住语调里的怒意,颤声质问:
“……你刚刚在做什么?”
越鸣昂起小脸,想要解释自己的错误。
但张姨却打断他:
“妈妈怎么和你说的?你要对呦呦好,不要去招惹她,她对你好你就接受,她对你不好你也不要怨她,小鸣,你是好孩子,你应该明白妈妈话里的意思……”
越鸣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好像又被这不见血的温柔刀刺出了叛逆心。
他又闭上了嘴,一字不发地听完了母亲的告诫。
“……要记得,待会儿一定要去和呦呦道歉,知道了吗?”
他用沉默抗拒。
张姨也没有办法,轻轻叹息一身,离开了房间。
越鸣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愿意将自己的姿态低到尘埃里去。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既承认他们低人一等,又期盼着他好好念书,去更远的地方。
难道去更远的地方,就是为了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卑微吗?
直到双腿麻木,越鸣才轻轻推开房门,将呦呦落在地上的那个小礼物捡了起来。
拆开包装,里面装着一个做工粗糙的玻璃小人。
是天使的造型。
但现在,已经被摔成了两半,任凭越鸣如何拼凑,都凑不成最开始的样子了。
微弱的台灯下,小男孩用袖子蹭了蹭眼睛,从书包里翻出了手工课的胶水,一遍遍的,徒劳无功的想要将摔坏的小天使粘起来。
在他身后的半扇窗户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绵绵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那豆大的一点微光。
那边的人类幼崽,好像有好多好多的小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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