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铺在客厅的角落。
躺在上面。
当年十三岁的邢烨然就干过这种事,像只狗狗一样。
在这里睡一晚是怎样的感觉?于是薛咏在纸板上睡了一夜,他梦见了快十年前的事,那年七夕的雨夜。
邢烨然像只落汤鸡、流浪狗,站在门外,和他吵架:“死基佬,你恶心下流,害死我哥,这辈子断子绝孙,哪天死了也没人给你安坟!”
“这是我哥的房子,凭什么不让我进?”
薛咏在梦里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当年他好生气,现在却只觉得很好笑。真的很好笑啊。
薛咏早上醒来,因为睡了一夜地板,身体有点难受。
他坐在纸板箱上,想到一个问题:这房子卖了的话,邢文彬的遗物放哪呢?房子可以扔了,遗物不能乱扔。
总得对得起邢文彬。
薛咏想了小半天,一下子也没想不到该怎么办。于是准备先整理东西,等下就得去办卖房的事了,薛咏去到卧室,打开衣柜最下面上锁的抽屉,把房产证等各种文件拿出来。
因为压在底下太久,一股樟脑丸的味道,这是陈腐老旧的味道。
放在一起的还有他购入空墓地的持有证。
这个不用带。
薛咏放回去,刚放下,他突然想到了。
邢文彬的遗物可以放在哪里。
薛咏把房子卖了。
邢文彬的书全部捐赠给了希望小学,衣服大多被他改小给邢烨然穿,也都捐给了山区。能捐的都捐了,好歹有点用。
薛咏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词语,叫断舍离,意思是把那些不必需、不合适、过时的东西统统断绝、舍弃,并切断对它们的眷恋,“断舍离”之后才能过简单清爽的生活。
以前他一件都舍不得扔,越攒越多,现在松手了,又一口气都松手了。
只留下几样格外特殊的东西,装在一个骨灰盒中。
一套西装。
是他穿过的,邢文彬买来送他的,他以前一直穿着这套西装去卖烧烤。
一部手机。
邢文彬生前用的手机,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再往里面充钱了。
两枚男式对戒。
这是十一年前的七夕节,邢文彬和他求婚时用的戒指。
一张结婚证。
他们自己学着官方结婚证打印的假-结-婚-证,放了十年,上面的照片都已经泛黄。
就这么几样东西,放在被做成小棺材样子的骨灰盒中。
都填不满。
装好,封馆。
薛咏也没看黄历,因为房子已经卖了,又不想住在朋友家,他无处可躲,拖无可拖。
隔天直接去了墓地,没请工人,自己买了材料填墓。
就在邢文彬的坟墓旁。
薛咏亲手把骨灰盒葬下,一铲一铲地填土,邢文彬像在不作声地看着他。
埋到一半,下起一场雨。
说大不大,并不算瓢泼大雨,说小也不算小,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
他埋好骨灰盒,浇上水泥,一身新西装已经被弄得脏污不堪,浑身狼狈。
立好的新墓碑上一片空白,没有刻字。
终于弄完了。
斩断了所有的一切。
薛咏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座空冢,觉得自己的整颗心也被彻底掏空。
他就觉得轻松,也更加迷茫。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填充。
薛咏扔开铲子。
他蹲在邢文彬的墓前,对邢文彬说:“文彬,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邢烨然。我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他。”
“你知道我笨,我绞尽脑汁,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我想,应该压根就没有这种办法。”
“但我觉得这样大概稍微公平一些。”
“我不能爱他。我也要彻底地放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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