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也没回应更没抬头看。
谁也没继续。
过了许久,外面传来了子时的报更声。
殷承祉放下了笔,起身走进了后面的寝室,脱衣上榻,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睡觉了。
“呼……”圆球瞧瞧地呼了身,“睡了睡了……能睡就好……”
殷承祉的眼皮动了动,尔后,唇角弯了一下。
夜深人静。
正是安眠时。
而此时,西北的夜晚却没有这份安宁了,从狼王攻破雄关之后,西北六州便陷入了恐慌中,哪怕狼王大军不屠戮百姓,可破城之民安能有好日子过?京城内的文武大臣也都没有好日子过,在西北战报传来之后,皇帝便大发雷霆,一下子处置了好些个兵部吏部官员,连礼部的官员也都牵连了,大殷与西北狼王历来都有邦交往来,不久之前才相互送过礼物,怎么礼部就没半点察觉对方不对?兵部和吏部那就更该死了,西北雄关的将领、官府的各级官员,都是他们敲定的,雄关被破,诸城被夺,他们难辞其咎。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狼王大军。
召集临近驻军前去拦截的旨意在第一时间发了出去,皇帝在发落人的同时也没有真的被安皇后给糊弄的晕了头,各道旨意都很明确清醒,吵吵嚷嚷的朝臣也没让他怒极之下跑去御驾亲征,对了,御驾亲征这事便是安国公府那位世子爷提出的,一经提出,便成了朝堂每日吵闹的焦点,各地驻军赶往前线,拦住狼王大军是应该没问题,可问题是如何收服丢失的城池,将狼王赶回雄关之外!
锦东闾州八郡别屠,已经让大殷颜面无存了,好在最后崔温重创了蛮族主力,挽回了一些面子,可到底还是丢了颜面,此次狼王突然撕毁盟约,多多少少也与锦东一战有关,所以,大殷务必要收回失地,将狼王赶回去!
而这时候,最能鼓舞大军的,自然便是皇帝御驾亲征了。
可皇帝亲政非同小可,哪里能轻易便去?
反安氏一派认为安氏狼子野心,欲借此事谋害陛下,扶植六皇子为帝,然后挟天子以令天下!安贵妃荣登皇后之位后,朝中提出立六皇子为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便是最好的证明!安氏是要窃取大殷的江山!
安氏一派自然不认,反驳他们如此只是为了震慑四夷,锦东蛮族为何屡屡犯边,还敢屠戮百姓?不就是对大殷缺了敬畏吗?皇帝正好借着此次亲政,以君威震慑!至于危险之类的,大殷兵强马壮,各地驻军英勇无畏,京城驻军更是强悍之师,哪里会出什么问题?反对陛下亲政便是助长四夷志气,才是真正的遗祸江山!
双方一直吵一直吵,吵到了皇帝震怒也还是继续吵,而这时候,有人提出了一个折中法子,那便是请一位皇族之人代替陛下御驾亲征,这样应能两全。
双方也似乎已经吵到了极致了,继续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也便同意了。
可这皇族找谁?
皇族成员庞杂,人选多了去了,不过最好最合适的自然是皇子了。
锦东之所以能这么快安稳下来,还能引的十大高僧前往,不正是因为有皇子在吗?皇子便是陛下最好的代表。
至于选哪一位皇子。
又是一番吵了。
论尊贵,如今安皇后手里养着的六皇子是最尊贵了,在记名到安皇后名下之后,他便是嫡出皇子,可问题是他如今只有十岁,便不是那么合适了。
除了六皇子,三皇子数年前因意外早亡,二皇子被人谋害中毒后虽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体孱弱,二皇子出身信国公府的淑妃娘娘一早就拿着白绫跪在二皇子宫前一副谁让她儿子去送死她就先一步死的态度,四皇子坐镇锦东,也不合适,剩下的五皇子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偏偏在就要定下来之时,病倒了,还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天花之疾,当即便被挪去了别宫养病。
最后,就只剩下被赶去守陵的大皇子了。
这位命运多舛的皇长子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接到了圣旨之后连身上的重孝都没换便被接上了马车,直接往西北而去。
皇帝皇长子,崔皇后生的嫡长子,哪怕如今沦落平阳,可皇帝并未废后,崔皇后身后事如何办理都影响不到她仍是皇后,文景帝的元后,嫡皇长子的身份拿得出手,而且,也废的毫不心疼。
皇帝是这样认为。
其余人是这样认为。
哪怕是那些曾经支持崔皇后崔家的也是这样认为,毕竟,崔皇后还有另一个皇子,不管是在当年还是在如今,四皇子总比大皇子多了一份希望。
宫里曾有传闻,四皇子出生之时,皇帝大喜,曾欲为其取名承稷,便是承继社稷之意,后来虽然没有取了这名,但与其他皇子长字排序不同,四皇子以承为序,他从一出生便有别于其他的皇子,后来的种种,便是造化弄人了,只是如今,锦东在他手里,而且在失去了朝廷的支持之后还能维系下去,更能证明此子大有可为。
若大皇子能顺利完成使命顺利归来,是好事,若是命丧西北,对于四皇子来说,也有好处,同胞兄长为国牺牲,这份功劳便会记在他身上。
……
皇宫,二皇子宫。
二皇子虽已到了能出宫建府的年纪,但因为身体孱弱,淑妃便求了皇帝将他留在宫中,以便照顾。
二皇子宫便是如此来的。
“母妃,以后莫要这般了。”
淑妃将手里的白绫卷起,交给了旁边的宫人,冷笑道:“放心,你父皇不会让第二个人死在他面前的!”
二皇子殷长佑面色发苦,“可到底惹恼了父皇。”
“便是不惹恼他,他还能厚待我们?”淑妃讥笑,“这么些年了,我也算是看清楚了!佑儿,你的这位父皇眼里心里只有姓安那贱人!”
“母妃……”殷长佑面露惶恐,“小心隔墙有耳。”
“那又如何?”淑妃丝毫没将这事放心上,“连崔氏我也不放在眼里,安氏算个什么东西?你放心,只要信国公府在一日,她便不敢动我!再说了,眼下她眼里心里盯着的都是崔氏生的两个崽子,分不出心神来给我们母子!”
“母妃是说这次是冲着……”殷长佑脸色更惶恐了,“大皇兄都已经被赶去守陵了,崔家也没了,哪怕四弟在锦东,可也威胁不了她了,她还要赶尽杀绝?”
“崔氏挡了她这么久的路,死之时还摆了她一道,她焉能咽的下这口气?”淑妃冷笑道,“况且,殷长乾便是赶去了守陵可也还是嫡长子!就算没了嫡也还是长,是我我也容不下!”
“母妃……”殷长佑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够惨了……”
“惨?”淑妃陡然怒道,“他们有你惨吗?!崔氏是死了,可保住了她崔氏满门,还送了她小儿子一个锦东!他大儿子也还活着!活的健健康康!可我儿却日日饱受病痛折磨,缠绵病榻!他们惨什么?!”
殷长佑连忙跪下,“母妃息怒,是儿臣……”
“你起来!”淑妃连忙将他搀扶起,“地上凉你不知道吗?太医说你不能再受凉了!”
“母妃,儿臣已经见好了……”
淑妃眼眶发红,因为悲痛也因为悲愤,若不是安氏那个贱人,她儿岂会成了如今这般样子?!此生她只要不死便绝不会与她作罢!“崔氏也是个废物,高居皇后之位,手握两个皇子,竟然都斗不过一个不要脸的贱人!死了也活该!”
“母妃……”
淑妃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怒意,“好了,母妃不说了。”
“母妃……”殷长佑疲倦道,“安皇后如今势大,你莫要与她……”
“知道了知道了。”淑妃忙道,“母妃绝不会与她正面冲突,你且先歇着,殷长乾那边你就别担心了,崔氏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皇后,死之前连她那不在意的小儿子都安排了,不可能不为她心肝似得长子筹谋。”
“儿臣知道了。”
淑妃亲自看了儿子睡下了,又叮嘱了一番,严令宫人不得将外面消息告知免得二殿下忧心,这才离开了二皇子宫。
“找个由头将信国公夫人请进宫里来。”回到了寝宫,便吩咐心腹,“本宫不能坐以待毙!”说不必在意安氏此举不过是在安慰儿子,她既然对崔氏的小崽子下手了,自然不会忘记她!哪怕现在腾不出手来往后也会!她岂能坐以待毙?
崔氏这个废物当年做不成的事情,她得继续!
人死了又如何?只要能找到一丝的证据,她便能送安氏一份大礼!
一个与人私奔的贱货竟然能爬到皇后的位子上,若是让她一直坐下去最后葬入皇陵,殷家的列祖列宗怕都要从地底下爬上来骂人了!
……
二皇子代帝出征的消息传出,的确振奋了士气,狼王的攻势也似乎有所缓解,在二皇子率领十万京城驻军,各地驻军纷纷赶往之后,狼王派出了使臣,要与大殷议和。
这议和的消息传至京城,便又是一番你争我吵,各自阵营为各自利益展开了拉锯战,将皇帝气的摔碎了好几个茶杯。
最终,大殷同意议和,但要求是狼王归还攻占的城池,退出雄关。
狼王同意,但大殷要用东西换。
除了黄金白银之外,还要铁矿石。
黄金白银的数量便已经是很大,铁矿石更是要掏空大殷未来十年的储备,别说一时半会挖不出这么多,便是能挖出,若是给了,往后十年大殷便无铁可用,而这铁矿是铸造兵器的必须之物!没有了兵器,便只能任由宰割了。
狼王所谓的议和毫无诚意。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打了。
在大殷的疆域内开战,自然是对大殷将士有利了,再加上二皇子代帝亲征鼓舞了士气,狼王并没有占到便宜,但大殷也只能将狼王挡在古拉山北面,要夺回城池还是艰难,而背靠富饶的领地,粮草无忧,外域三十六国更有精铁锻造技术,刀剑弓弩是大殷怎么也比不上的。
这一场收服战打的很艰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坏事总是一起来似得,便在西北战事僵持之时,南边也出事了,先是南海之域的夷人洗劫了南疆沿海郡县,后因南河发大水,死伤无数,生了瘟疫,锦东八郡被屠戮之时都未曾爆发的瘟疫,在南河沿岸的郡县爆发了,当地州府为防止瘟疫扩散,竟将所有患病或者疑似患病的百姓全部驱赶到了一处,放火焚烧,活活烧死了数千人。
消息一经传出,百姓惊惧,进而衍生出了民变,在消息传到了皇帝案台上,民变已然扩散至了南边三个州,更有扩大之势。
而此时京中,皇帝正准备为安皇后庆贺她荣登皇后之位后的第一个生辰。
而也便是在这时候,淑妃接到了一个让她满意的消息。
有一位少女找上了沧州叶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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