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正在手忙脚乱的往锅中添水,花娘正忙着洗姜。
“怎么了树儿?”
“煮姜汤。”云树头也不回。
“这么急着煮姜汤做什么?”
“救人!”
余宏有些莫名其妙。姜汤不过是暖身,还有救人的功效?
云树也没功夫给他解释,抱起柴草塞进锅膛,想要生火,却难住了。火是怎么生的?
“仔细柴草划伤了手!公子您放着,我来,我马上就切好姜片了。”花娘瞥到柴草堆中的云树,忙道。
余宏走过去,将云树拉起来,又将锅膛内云树塞得满满的柴草拿出一些,丢回去,拿起锅台上的打火石,打出火花,将膛中的柴草引燃。
这会儿功夫,花娘已切好姜片,下了锅。“我来,我来,公子歇着,很快就好。”
余宏和云树让开位置。
“出了什么事?”余宏又问。
“嗯?我也不清楚。”云树有些茫然。老实说,这么半天都在争分夺秒的抢救,她一直没时间去想,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正思索间,严世真从外面冲回来,云树忙跟上去。“义父,姜汤马上就好。”
严世真顾不上说话,冲到正屋的那一排药匣子上,抽出小称,念叨道“山萸肉32钱半,人参8钱,捣末,树儿,把这人参捣成末。”
云树忙接手。
“活磁石8钱,附子8钱,姜炭,姜炭幸好前些日子炮制了些,姜炭8钱,炙草16钱。”严世真自说着,一一称好。
云树卖力的将人参捣好,捧过去。严世真拍拍她的头。将称好的药放进药罐中,去厨房急煎。
云树前脚刚走,醒过来的李杨氏血崩。
李久山眼见刚救回来妻子,又陷险境,似乎她决心离开,对这个家再不留恋,开始嚎啕起来。严世真也没功夫安抚他,按过脉后对李大交代,“看住你母亲,不要动她,我这就回去煎药。”把李久山拉出来,“这孩子不能一直在盆中,好歹是你的孩子,找个地方好好安葬。”说完便冲回家。
第一碗药煎出来,严世真倒进小罐中,让云树提去李大家,喂李杨氏喝下。
李杨氏不愿意张口,喂下的汤药顺着唇角流进颈中。
李大哭泣哀求。“母亲,日子再不好过,你还有我啊!母亲,求你了,把药喝了吧!”
李杨氏不为所动。李大再喂依旧如此。
“母亲求你了!把药喝了吧!”李大继续无用的哭求。
云树想到自己的母亲。李杨氏自是不如自己的母亲,母亲在自己面前,每日照常吃药,可是依旧不改求死之心。
想到这里,捧着药碗,禁不住跟着哭起来。“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那么狠的心?既然不愿意陪伴我们长大,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们?难道我们只是你们高兴时的一个乐子?你们不高兴了,就可以随意舍弃?留下我们独自面对生的痛苦!这世间的母亲,为什么都是这般的冷心冷肺?还是李杨氏你希望大哥哥跟着你一起去了,才全了你那所谓的慈母之心?”
李湘雨的离开,她一直不愿意接受,可是现实迫得她不得不接受。她压在心底的,对母亲离她而去的怨恨,在这种情境下,终于宣泄出来。
母亲对父亲痴情,对弟弟的夭去愧疚。她没有生的意愿,她以为不说,幼小的自己就不知道,可是她忘了自己该死的聪慧。自父亲被带走,自己在她心中就淡很多,这种疏淡不是察觉不到的。
云树的声音因心痛而嘶厉,李杨氏一直呆愣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回转,转过头看了看云树——一个被母亲伤了心的孩子。想到这或许便是以后的李大,一大颗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云树抹过眼泪,以不庸置疑的语气命令道:“不想让大哥哥恨你,就把药喝下去!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我给你做主!”
又一大颗眼泪滚落,李杨氏眨眨眼睛,李大忙接过云树手中的药碗,给她喂下去。
云树在内室的爆发,灌入接踵来送药的余宏的耳中。“这世间的母亲,为什么都是这般的冷心冷肺?”如一把剑,插进他的心扉。他愣在门外,半天未回过神。
云树见李杨氏喝了药,抱了药罐往回走,却因低着头,撞进余宏怀中。余宏以从未有过的温柔,抚过云树的脑袋。
看清是余宏,云树想掩去面上还未擦干的泪痕,低下头道:“宏哥哥进去吧,我先回去。”
余宏按住云树的肩膀,“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说着进了内室。
云树站在门外,未回过余宏话里的味道,抬眼看到李久山怀抱里一团破布,蹲在墙根儿。云树凭直觉知道那团破布中,是那个水盆中的婴儿。
李久山的表现更让她惊讶,因为他的眼泪啪哒啪哒落在布团上,一张终日被辛苦劳作搓磨的脸,皱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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