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和石头让出租车径直开过去,在五十米外两人下了车。然后,两人佯装闲逛往回溜达。当他们靠近红色栅栏门时,阿宁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一下眼睛,看见昔日*满多姿的美芝穿着孕妇装,一只手托着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笨拙地用喷壶在院里的花坛边为一坛繁花浇水。她那曾经高耸的*房有些下垂了,时光如梭,阿宁依稀还能感受到那对尤物的温度。
这种感觉是个男人都懂的,喷洒的水注向硫酸一样浇在阿宁的心上,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咬着牙根将潜藏在心底的失落感驱散。
石头瞄了一眼没有上栓的栅栏门,快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阿宁。阿宁一摆手,石头一脚就把虚掩着的栅栏门蹬开,大踏步跨了进去。在美芝手中的喷壶落地的一刹那,他已经拉开了房门冲进屋里。
“哐当”一声,喷壶里的水洒了一地。美芝大张嘴巴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阿宁,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相当具有戏剧感,相当的复杂纷乱,似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话语瞬间通过眼神的贯通在两人之间交流。一个说:怎么是你?
另一个说:哼!没想到吧?
一个说:我……我怎么解释呢?
另一个说:是啊!看你怎么解释?
……
但是,无论怎样无言,美芝似乎都知道这个来寻仇的“小明”不会对自己动粗,也许是足智多谋带给了她相当的自信,她不像遇见仇家那么恐惧,只是发呆。
对视了十几秒,两人都没找到一句有作用的语言来诠释这种尴尬的无言。又站了几秒钟,两个像被炸雷震晕的鸭子一样的男女是被屋子里“哎唷!啊!饶命!”的呼喊中拉回现实的,这才结束了这场罕见的哑语交流。
先是美芝涨红着脸低了一下头,然后听着屋子里的呼喊声逼得她狠心扯断与阿宁对视的目光,托着肚子开门进屋。那种理直气壮就像来寻仇的阿宁不会对她动粗是法定的一样。
然后是阿宁紧随其后闪进屋内,美芝没理会被石头踩在脚下的青年人,而是笨拙地去扶歪倒在门边的肖司令。蹲下身时,她显得特别费劲儿,嘴里紧切地说:“伟航,伟航,你没事儿吧?啊?伟航,你没事儿吧?”
显然,石头下手挺狠。
阿宁愣愣地看着跟前的一切,这种复杂的场景远远地超出了一个二十岁小伙子对世事的认知。他以为大腹翩翩的美芝会疯了一样去扶被石头踩着脸的年轻人,没想到年轻的准妈妈却急切地去搀扶年过六旬的肖司令。而且,他看到她眼中那种焦急分明是为最亲近的人担忧!
阿宁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皱眉闭眼的肖司令,看着被踩得呲牙咧嘴的小青年,更看着泪光滚滚的美芝……
“咋整?老大!”
当石头这句问话传进耳朵的时候,表情无比复杂的阿宁摆了摆手,无力地说:“放开他,你在这屋看着他俩,敢起刺儿踢死他们!”
说完,阿宁弯腰捞起美芝有些浮肿的手腕,平静地问:“得给我个解释吧?”
“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在美芝慢慢站起庸笨的身躯时,微睁双眼的肖司令费了好大劲儿挤出了这句话。
阿宁没有表态,皱着眉头盯看美芝如花的面庞,她整个人都胖了一圈,除了凸起的肚子,浑身像是都在浮肿。可能是她昔日的美在阿宁心中扎下了根,此时阿宁的眼睛似乎可以去伪存真,硬生生地把她那接近透明的皮肤下面的脂肪剥离了一部分,还原了她昔日的*腴和美貌,眼里又重现了那个有着一团雾的*感美女。一团难得一见的雾,无法形容。
这座别致的小楼格局很简单,石头冲进来时直接就踏进了客厅,肖司令和年轻人都在客厅里被凶猛的石头几下放倒。阿宁拉着美芝没有奔楼上的卧室,而是推开了客厅隔壁的书房。他把美芝往竹椅上一按,冷着委屈和怒气交加的嘴脸转过身面对书架,声音有些凄凉:“说说吧。”
美芝没有看着阿宁的背影,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纹理粗糙的书案,怯懦地说:“首先,我得告诉你,我叫顾雪,不叫美芝。”
“说,接着说。”阿宁没有回头,依然皱眉盯着书架。
“他因为我,坐了十二年牢。”美芝的声音有点像隔空传来。
“谁?谁为了你坐了十二年牢?”阿宁回过身,目光半信半疑地盯着美芝。
“伟航,你们口中的肖司令。”
“为啥?说说咋回事儿?”阿宁口气松缓了一些,觉得这中间可能有篇幅超大的故事。
“我四岁就被人贩子拐卖到福建泉州,就卖在伟航他们村子里。八岁就被买我的畜牲糟蹋了,他失手杀了那个畜牲,判了二十年徒刑,坐满十二年才释放的。这十二年里,他老婆死了,是他哥哥把我和小杰抚养**的。没别的,他刑满释放时我二十岁,我嫁给了他。他做什么我都跟他一起,他杀人放火我都跟他一起。伟航大我四十岁,但我跟定他了。他儿子小杰还比我大两岁呢!就是客厅里大龙脚下踩着的那个。”
美芝说完很平静地望着阿宁,似乎她能看透阿宁的心思,断定这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子汉会同情自己,甚至,她都有把握用自己的本事化解眼前的大劫!
阿宁纷乱的思绪上蹿下跳地起伏着,要说恨,他恨得满腔仇怨;要说爱,他爱得入骨三分。虽然那都是曾经了,“爱”这个字也被践踏得一塌糊涂,但怜惜肯定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只怜惜,反正他说不明白,就是怪难受的。片刻,他深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问出了一句绝对幼稚又任谁都会去问的话:“那……那当初你喜欢我吗?”
听了这话,美芝灰蒙蒙的眼光亮了一下,带着一丝苦笑:“呵呵,怎么说呢,喜欢是肯定的,但我没有喜欢的资格,只能算是我在婚姻里开了个小差,偷了口腥吧!我说喜欢你信吗?”
美芝的眼波又流转出阿宁曾经相当熟悉的那种浓烈,犹如甘甜的山泉涌出眼眶。
阿宁心里无形地痛了一下,他真不知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甚至有了想逃的感觉。
不过,睿智的男人在这种时刻是不会迷乱的,虽然阿宁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男人。他痛苦的挤了挤眼睛,瞟了一眼美芝像扣了口小锅一样的肚皮,无奈又无助地使劲仰起头,闭紧眼睛。此时此刻,他需要清醒,现在自己和石头面对的是一个职业诈骗团伙。真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但他不敢再问了,他宁愿相信美芝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这样自己会好受一些。既然人家都这么大肚子了,再说些卿卿我我的话有意思吗?不如问点有用的吧!
“行了,别的我不想知道。你告诉我,第一次在滨海见到你时是咋回事儿?又穿军装又开奥迪的?”
美芝脸上显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哼……我们那次是为了骗一批苫布。稀奇吗?”
阿宁皱着眉头看向美芝的眼睛,觉得她的眼里似乎有一种对自己的嘲讽。拉下脸问:“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了!卖了三十万块钱。”美芝面色轻松。
“你们怎么知道西沟有个闻百万的?”阿宁很好奇。
“呵呵,凡是有特产的地方必然有大户,每一个目标都有人先去踩点,掌握了目标的详细情况后才会行动。”
“咱俩在一起的事,他……他知道吗?”阿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关于情感的话题。
“不知道,我死活没承认。以往他很放心我,因为我一直都把持得住自己。那次……那次遇见你,是我……是我被你迷住了,没忍住……”
“行了!孩子不是我的吧?”阿宁也不知咋会问出如此傻透气的话。
“哈哈……”美芝忍不住笑了,用喜欢孩子的目光看着阿宁说:“咱俩十个月没见了,如果是你的早该生了呀!哈哈……”笑得很轻松,眼泪差点流出来。随即,她眼光暗淡下来,幽喃地说:“也是因为和你有了这种事儿,我内心愧疚,才决定给他生孩子。”
阿宁一脸窘迫,脸羞得通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佯装怒脸:“你们跑了之后又在电话里让我俩撤,是不是怕我俩被捕后向警察提供你们更多的信息?”
“呵呵,不是,本来是要丢弃你们的,因为你们也不知情,不会受太多牵连。是我……是我擅自主张通知你俩撤的!”
“骗闻百万那一百二十万哪儿去了?”
“买了这套房子,还有门口那台凯迪拉克。也是因为有了这些钱,我们才安定下来。小明,你想要多少钱?”
美芝好像非常了解阿宁,好像阿宁的想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这句话问得十分自然,十分轻松。
阿宁的本意也是要钱,但他心中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感,是那种又痛又痒的遗憾。反正现在有一百万放在他面前,他也高兴不起来。就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那是一种一直没有证实的失败刚刚被证实的感觉。他有些垂头丧气,但他还不能把垂头丧气表现出来。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说:“你是美芝也好,顾雪也罢!今天我来了,你们就得给我个交待!走。”
阿宁又拉起了美芝那曾经被自己摁在床头的手腕……
美芝甚至是在享受阿宁的粗鲁,她毫无惧色地跟着阿宁走出了书房。在开门看见地上肖司令的前一秒,她还冲着阿宁的侧脸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笑意。
石头看阿宁把美芝拉回了客厅,他有些纳闷地仔细瞅了瞅两个人,有些不解地说:“老大,你别心一软再让这*子骗喽!咋整?先把他们脚筋都挑了是咋的?”
阿宁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脸色惨白的肖司令,又瞅了瞅捂着肚子侧卧在墙角的年轻人,他知道石头下手有点狠了,这爷俩得缓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于是,对他们的恨也消了大半。再者,无论他们多可恨,只要把自己应得的那部分赃款分到手,也没必要太难为他们。谁让自己和石头脑子笨来着,吃一堑长一智吧!想到这儿,阿宁一指沙发,冲美芝说:“闲言少叙,废话少说。你们把我俩一顿坑,险些没让你们害死,能跑出来算我们哥俩命大!碰不着你们我俩认倒霉,既然让我俩逮着了,两条道,一是给我拿六十万块钱,咱们两清,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二是今天宰了你们,出口恶气!”
阿宁说完眼放寒光瞅着美芝。
也不知美芝是否相信阿宁会杀人放火,还是因为别的情愫,她皱眉考虑了一下,瞅了瞅躺在地上装死的一老一少,,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小明,六十万我们暂时凑不到,四十万块钱马上就有。如果你们相信我,一个月后我给你们把剩下的二十万汇过去,可以吗?”
“不行,别他妈哭穷!你们随便出去一趟就能骗个百八十万的!少来这套,赶紧拿钱!”没等阿宁开口,石头掐着腰怒喝起来。
美芝刚要解释,阿宁一摆手,面无表情地说:“美芝,不,顾雪,我不和你们废话。一会儿我俩拿四十万先走,一个月后你们再给我准备二十万,我随时来取。到时候咱们两清!”
“好,你俩等着。”
美芝说完,扶着腰站了起来,蹩着脚向楼上的卧室走去。石头急忙要跟上去,阿宁一摆手:“别去了,她不会报警的。”
“是啊!她们比咱的事儿还大呢!”石头瓮声瓮气地说完,突然又警觉地和阿宁对望,意思是她能不能找同伙呢?
阿宁无声地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以他对目前形势的判断,美芝一伙绝对不会把事情往复杂了搞的。因为这些职业骗子来钱太容易了,绝对不会因为能够承受得起的数目节外生枝。他们要的就是息事宁人,钱损失了不怕,多干一笔就有了!
果然,两分钟后,美芝有些费力地拎着一个纸袋下来了。她若无其事地把纸袋往阿宁面前一放,轻松地说:“小明,你点一点吧,四十万整。”
阿宁从纸兜的敞口一看,绿色的百元大钞在狭窄的空间里拥挤着。他冲石头一使眼色,石头哈腰拎起纸兜,把里面的四大捆纸币倒在茶几上,然后掰弄着钞票仔细检查。他是心有余悸,不光美芝一伙上次拿的肯定是“宣子”,自己和老大不也是一直玩这种以假乱真的把戏吗?他从钱捆中间抽出一叠,又从中间抽出几张,冲着光线仔细分辨着真伪……
阿宁觉得石头此举非常必要,面对职业骗子,谨慎是绝对不可少的。大约检查了五分钟,石头面红耳赤地向阿宁重重地点了点头。阿宁瞅了一眼平静的美芝,沉稳地说:“那好,我俩走了,一个月后再来取钱。”说完转身就要走。
“小明。”美芝喊住了阿宁。
“什么事?”阿宁站住脚步,没有回头。
“现在我们正有一个好买卖,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干吗?成功后能赚几百万的!”美芝的声音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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