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阿宁对面的沙发上。
在老板台后面傲气十足地端详了阿宁几眼之后,王辉的脸上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不难想象,她肯定不相信一个单枪匹马的东北佬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把她如之奈何。
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阿宁背靠沙发,神情自若地和她对视,十几秒之后他眼神中的凛然霸气就把她的傲气冲淡了一些。
不过,拥有一定阅历的王辉还是没有明显地向阿宁示弱,她浅笑了一下,很有风度地说:“张先生,是东北人吧?”
“滨城的。”阿宁极具磁性的声音沉着坚定。
“呵呵,我喜欢和东北汉子交朋友,有股爽劲儿。可惜我目前实在是不景气,囊中羞涩呀!大老远的,可能让张先生白跑一趟了。呵呵……”王辉话语间的江湖气息很浓,还算铿锵有力。
阿宁闻言,叠换了一下二郎腿,双臂向沙发两侧伸展开,头往沙发靠背上一仰,眯着眼睛说:“放心,不会白跑的!”半垂下的睫毛无法阻挡眼中的锋芒,沉落到地面的声音比王辉铿锵十倍。
王辉的眼神松了松,想缓解一下气氛,微笑着说:“呵呵,看得出张先生绝非等闲之辈。可是,咱们好钱也不能乱要呀!我们姐俩儿现在比谁都艰难,目前是愣挺着混日子,娘们儿家家的,也没个撑门面的男人。哎!日子难过呀。”
这时,阿宁瞟见妹妹王莹的手指飞快地发着信息,她偶尔还迅速抬眼偷看一下自己。这不难猜测,看来这娘们是“码人”呢。阿宁就不怕这个,他鄙视地笑了一下,冲王莹说:“美女,老子就坐在这里等着,码人的话就大大方方地打电话,吃这碗饭可不是靠唬的。”说完微皱眉头,眼神犀利而无畏,整个五官都在下沉。
“哟!张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两个弱女子可不敢搅江湖这趟浑水,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呵呵。”王辉起身来到阿宁身边,从手包里掏烟敬给他。
阿宁没接那支高档香烟,他放下二郎腿,收起仰靠的上身微微前倾,眼里放出冷冷的光,四五十平方米的屋子,都因为他的威严而让人感觉空气稀薄。突然,他伸手扣住王辉白皙纤柔的手腕,向旁边猛地一甩,王辉“啊”地一声跌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第二声叫喊还没有出口,他松开手又抓过她的棕色波浪长发,将她的脸揪在自己面前,绷着面孔,剑眉倒竖,眼睛里仿佛都有把刀子,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臭*子,跟我耍花样,信不信老子把你的心掏出来?”
这句狠话一出口,首先是“啪嗒”的一声,王莹的手机掉到了桌子上,她不知所措地张嘴呆望。接着是王辉的求饶:“哎呀!大哥!大哥!别这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阿宁巨大的手劲薅得她直咧嘴,刚刚的傲慢荡然无存,惊恐得脸都红了。
阿宁“啪”地一下把王辉的脑袋往沙发上一㧐,闪着寒光的眼睛射了一下王莹,冷冷地说:“是骡子是马今晚咱们就遛遛!要不然好像老子吓唬你们两只母耗子似的!如果把我整服了,以后见着你们我叫奶奶!要是整不服我,看老子能不能把你们咂头儿拧下来就完了!”
如此狠毒的话从阿宁嘴里说出来如玩笑一样轻松,但是,刺骨的寒冷却在瞬间笼罩了王辉和王莹。
王辉马上半跪在沙发上,苦着脸哀求道:“大哥!大哥!我们服了!服了还不行吗?钱的事儿好商量!”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马上冲王莹喊:“快打电话让他们别过来了!”
吓得不知所措的王莹“哦”了一声,慌乱地抓起电话准备拨打。正在这一瞬,阿宁起身一个箭步赶到她面前,一脚把她的手机踢飞在天花板上,“啪、啪”两声脆响,手机从天花板又崩落在一旁的老板台上,摔成几瓣。
几乎与此同时,门一开,闪进来三个男人,他们都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穿着奇装异服,一看就是愣头巴脑的古惑仔。其中一个稍成熟一点的刚南腔北调地喊:“谁,谁来找晦……”但“气”字还没出口,他后腰就重重地挨了一脚,“哎呦”一声,他被踹趴在地板上。接下来的动作更连贯,另两个年轻人连身体都没转回去,就被“吭吭”两声打倒在地。瞬间,屋里全是“啪,啪……吭,吭……哎呦,啊……啊……”的声音。原来是石头出手了,他两秒钟就打倒了三个年轻人,有一个年轻人的耳根处还被他用短枪托砸出了血。都没用阿宁动手,石头自己就把三个人ko了。
有句话叫熟能生巧,阿宁和石头从小到大地打架斗殴,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拳脚功夫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这三个年轻人被石头一顿拳脚打的哭爹喊娘,幸亏枪托只用了几下就被他拎在手中没有再用,否则,再来两个也得被他打废了。阿宁抱着膀子倚靠在老板台边,嘴角全是轻蔑的嘲笑。
王辉、王莹姐俩都双手捂脸,侧着身子靠在墙边,石头铁锤似的拳头每一下砸出去,她们姐俩都会伴着年轻人的惨叫一哆嗦。
前后只用了四十多秒钟,三个年轻人便抽筋一样,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弯得跟虾米似的,不住的求饶和*吟。石头一声不吭,大皮鞋一脚重似一脚地轮番踢在他们身上,每一脚下去都“嗷”地一声惨叫。
阿宁刚想喊停,突然房门又一开,闪进来一个纤细的黑影,手里还掐着半块砖头。但这个黑影一进门就被地板上的惨景吓得一捂嘴,眼睛迅速扫到阿宁,奔了过来,关切地在他身上、脸上搜寻……
阿宁瞪了她一眼:“快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杨琳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阿宁斥喝得猫腰捂嘴地溜了出去。她拿砖头的样子像酒店服务生端着盘子,以至于后来阿宁总学这样子取笑她。
三个年轻人都是鼻口窜血,有气无力地小声*吟着。石头掐着腰,瞪着牛眼来回挪着步子,看哪个不顺眼再狠狠地补一脚。他一句话都不说,也不骂,好像骂一句会浪费他出手的力度似的。当时场面很滑稽,他走向哪个青年,那家伙就蜷缩得更弯更紧,死死地抱住胸口,*吟得也就越可怜,好像这样能得到这个凶神恶煞的怜悯似的。孰不知他们恰恰弄错了,石头最讨厌没骨气的孬种,如果刚强些,没准儿还能少挨几下打,结果越装可怜的,挨的揍越多。
阿宁一直静静地看着,石头没死没活地下狠手时,他是有过担心的,他担心石头失手把人打伤或者打死。但杨琳琳进来之后,他就不担心了,他发现石头很清醒,打的每一下都很有技术含量。瞅着挺狠,听着也挺重,挨打的也挺疼,而且还鲜血喷溅,但他打的都不是要害部位,其实这都是常年打架积累的经验,有效果没后果,跟表演赛差不多。
可是那姐俩儿受不了,王辉拉了一下吓傻了的妹妹,两人“扑通”一声跪在了阿宁面前。她们一直吓得没敢喊叫的声音也释放了出来:“大哥!求求你们别打了,他们就是隔壁发廊的美发师,再打就出人命啦!求求你……求求你……”姐妹俩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泪眼涟涟,泣不成声。
“石头。”阿宁借坡下驴,叫停了石头。然后他坦然自若地点了根烟抽着,怡然自得地欣赏着自己吐出的烟圈儿。
停下踢打之后,石头一指地下躺着的三个人,喝道:“靠你妈的!都给我滚起来。靠墙蹲好,要不然踢死你们!”
石头话一出口,地板上三个满脸血迹的年轻人呲牙咧嘴地往起爬,一边*吟一边缓缓挣扎着往墙根上挪。这时候,非常不凑巧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年轻人的腰里“当啷”一声掉出一把尺余长的宽刃砍刀,吓得年轻人不知道往哪里藏才好,眼睛都快挤瞎了。
石头“嘿嘿”一笑,走过去用鞋尖勾起砍刀,伸手接住掂了掂,然后旁若无人地冲阿宁说:“老大,徐东那把刀不还他多好,你瞅瞅这玩意儿,今后上哪儿碰那么好的家伙事儿去?”说完,他把砍刀“啪”地一声甩在老板台上,刀尖插进木质桌面一寸有余,刀身嗡嗡地颤摆着……
阿宁又吐了一个烟圈,撇一下嘴角对石头说:“给你一把屠龙刀有啥用?人家根本就没看起咱们,找几个剃头匠试咱们火力来了。”说完他斜了王辉姐妹一眼,那姐俩双手捂脸哭得很可怜。
石头把短枪掖进夹克衫里,往沙发上一坐,点着烟抽了两口,面露不满地说:“可不是咋的,快让人打死了,刀还不敢拽出来,揍这样的死狗真没劲!老大,赶紧跟这俩*货说说,弄几个是那样的来跟咱哥俩儿比划比划,要不整的我舔嘴巴舌的,靠!”说完斜眼瞄了一眼墙角抱头蹲着的三个年轻人。
阿宁指了一下低头抽噎的两个女人,不屑地说:“别哭叽赖*的!坐沙发上,没事儿!想吃肉就别怕挨揍,有白花人家钱的胆子,就得有不怕挨枪子儿的脑瓜骨!说说吧,想咋整?”
王辉抽噎着不敢和阿宁对视,低着乞求的目光唯唯诺诺地小声说:“大哥,有些话不方便说,一会儿咱们单独谈好吗?”
阿宁没有表态,轻蔑地冲王莹说:“你说你多坑人,找来这么几个废物干啥?是不是就喜欢男人为你赴汤蹈火的感觉啊?那也得找几个像样的呀,还不给他们洗洗,包扎一下。”然后又对王辉说:“赶紧给人家拿俩钱儿啊!这顿揍还不值点儿啊?”
王辉闻听,急忙哆嗦着从包里拿出二捆百元大钞,放在沙发扶手上,冲那个稍成熟的青年说:“小勇,辉姐对不住了,这些钱你们分分吧!出去千万别瞎说,否则……否则……”吞吐着看向阿宁。
“否则让你们永远闭嘴,不信试试!”石头接过了话。
三个被打得缩了骨的青年都不住地点头表示不敢乱说,那忠肯劲儿比入党宣誓都虔诚。
接下来,王莹又端水又拧毛巾地帮三个年轻人清理血迹,然后又找创可贴帮他们处理伤口。一通忙活之后,阿宁一边看着王莹擦地板,一边对那三个人说:“哥几个,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天碰上也是缘分,别怪我们哥们儿手黑。换位思考一下,你们就理解了。这些钱够剃一百个头的了,以后别瞎出头,你们没那么硬的骨头!整不好再弄个缺胳膊断腿的,犯不上。弄严重点儿再把命都得搭上,就更不好玩儿了!听哥的,别嘴欠,否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拿着,走吧。”说完,他把那两捆钱扔在三个人面前,冲石头使个眼色。
石头晃晃荡荡地站起身,阴着脸冲三个人说:“拿上钱,走,我跟你们去发廊坐会儿。”说完押着他们出了门。那三个年轻人像逃离虎穴一样忘记了疼痛,点头哈腰地快步跟着。
当伪装被人强行撕去以后,人反而可以更加轻松、更加彻底地坦露自己的真实面目了。他们一走,王辉被擦抹得基本上恢复原样的面容挤出了一丝苦笑,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阿宁说:“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现在别说两千万了,就是两百万,我也拿不出来。这个小额贷款公司其实就是空壳子,我们哪有什么钱来放贷呀!租这么个门面,是等客户来抵押贷款时,我们去别人的公司拼缝儿,从中赚点利息。门外的车也是客户抵押的,过期了没取,这种情况下老主顾就借给我们先开着。我现在具体有多少债自己都记不清了,都是**害的啊!弄得……弄得很多了解我们情况的债主都放弃讨要了。其实……其实被讨债的打骂对我们姐俩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甚至……甚至……”说到这里,王辉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她瞅了一眼妹妹,王莹的头垂得更低了。
阿宁明白她“甚至”后面的意思,但他是不会轻信这些人的,冷冷地说:“王总,别在我面前哭穷。老子拔根眼毛都能跳舞,你再怎么不景气,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还想让我空着手回去吗?”
“大哥,现在我要是再跟你说假话就是有眼无珠了。以前我们这些玩儿钱的,再怎么难都能挪出点钱来。可现在不行了,有时候一个人捅出窟窿,一条线上的人都能给盘死。就像云娜,我欠她的两千万还不上,她就没钱给上家,这样的恶性循环整条线都得盘死。玩钱的人不怕赔钱,赔钱还能赚回来。就怕赌钱,赌钱那可是无底洞,云娜和我有区别吗?她比我盘死的人还多呢。”王辉的话里带着对自己的愤恨。
“那咋办?你说!”阿宁有点生气了。
“给点时间呗?一旦有钱进账,我第一个就还你行不?”王辉的恳求很真切,还伸手抓住了阿宁的胳膊。
阿宁瞅了她一眼,觉得那套高档的时装现在特别不适合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气不打一处来,斩钉截铁地问:“多长时间?”
王辉被他吓了一跳,又害怕起来,松开他的胳膊,低头想了一下,支吾着说:“那……那这样吧,有个人欠我三千多万,也快两年了,但这孙子欺负我们家没男人,整天挥霍玩乐,小钱儿也不还我们。我知道他现在也没啥大钱,得十月份能回收贷款,但小钱儿也许有。唉!”看阿宁对自己没兴趣,这娘们儿没敢再伸手拉他胳膊。
“欠你钱的人现在哪呢?”阿宁盯着王辉的眼睛。
王辉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这个时间他肯定在巨山农场打麻将呢!我偶尔也去,现在没钱玩不起了。”但她说完脸上立马浮现一层悔意。
“走!”阿宁站了起来。
“这……”王辉和王莹同时抬头望着阿宁,眼里都是犹豫。
“瞅啥?走!”阿宁说完捞起王辉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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