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就知道鬼子不是哑巴，但当他真的开口说话，还是感觉很奇怪，毕竟在一起将近一年时间，他都是个“哑巴”。

估计几个人都奇怪鬼子为什么伪装自己，却没有人去追问，毕竟，哥几个也都算是出来混的，或多或少，谁没点儿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今晚的事情让嫣姐受到了惊吓，她捧着一杯咖啡坐在我旁边，寸步不离。

郎侯下厨炒了几个鸡蛋，搞个醋溜白菜，又开了两瓶鱼罐头，我们就这么继续喝。

“沙东是河庄人，本身没什么太大的势力，但心黑手辣，是个为了钱可以六亲不认的主儿，熟悉的人私下里都叫他板凳腿儿。”鬼子抿了一口酒，说起了沙东，他肯定知道我还在惦记着这个人。

所谓板凳腿儿，是那种家里养的小狮子狗，因为太小，所以一般人不会提防，所以有时候就会被它莫名其妙地叮一口，就冲这外号，可见沙东是个阴险狡诈、不论亲疏的人。

“河庄？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我有点不明白，河庄是古城相邻的一个县级市，离古城一百几十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鬼子认识他，他居然不认识鬼子。

“我在河庄待过，挺长时间，那时候我在一个小餐馆打杂，就在他家附近，至于他不认识我嘛。”鬼子嘿嘿一笑，“如果你身边一直有一个哑巴，当你身在外地，寒冬腊月、黑灯瞎火的，有人和你说话了，你会想到他么？”

鬼子的解释听起来很合理，挺到位，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儿不得劲，我对他的好奇，甚至要超过沙东给我带来的威胁，毕竟，这货既然来找我了，也许会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居然对他一无所知。

“怎就那么寸，你正和碰着一哥他们？”郎侯接着问一句，这也是我想问的，但如果郎侯不问，我未必说，毕竟那样会让鬼子心里不舒服，但郎侯说了，问题不大。

“武大郎迈门槛——碰巧（雀）了呗。”鬼子狠狠地盯了郎侯一眼，扔出个很粗鄙的歇后语，然后一仰脖干了眼前的半杯白酒。

郎侯和金三刀对视一眼，再没说话。

我拿起瓶子，要给鬼子倒酒，却被他接过去，“我自己来吧，以后你就是我老板了，不能给我倒酒。”

“好好，我又多个兄弟。”洪清产就是个铁憨憨，反正是别人举杯我就跟着喝，喝完问了一句，“你能打过一哥么？”

没人理他。

嫣姐实在熬不过，先回办公室楼上的卧室睡觉了。我们几个一边喝着，一边你一言我一语，从号子里的事儿，一直聊到号子外的生活。

这酒，硬是喝到后半夜，

五个人，四瓶酒，我没喝多少，他们四个看起来似乎都多了，可最后，鬼子却在金三刀等人都晃悠着找包厢睡觉时，看着我说了一句，“还想聊聊么？”

这家伙竟然没喝醉？我越来越觉得这家伙深不可测，也许这么说有点玄，但至少是有点古怪。

“聊聊呗。”我当然不会拒绝，反正今晚发生的事还堵在心里，让我毫无困意。

“我知道你想不通挺多事。”鬼子从我眼前的烟盒里拽出一支烟，他说，“那就说说我自己吧。”

“我是南方人，在老家犯过案子，跑来北边已经六年了。”

说话时，鬼子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也许他想看见我的反应，但我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这几乎是我意料中的事儿，我知道他肯定是有个大事儿在身，要说大，啥事儿能比人命还大。

“一哥就是一哥，你居然这么冷静。”鬼子叹口气，他说，“唉，我是咬咬牙一狠心才和你说的，还以为能让你大吃一惊，我咋就感觉好失败呢。”

“这本就在我意料之中。”我笑了，我说，“我不问你犯的什么事儿，我也从不知道你犯过事儿，因为那和我没关系，我只知道你是我兄弟。”

说实话，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离这个家伙远点，但他一直在看着我，他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清澈，充满善意，让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让我不想将其拒之门外。

鬼子嘴角上扬，眼睛也充满笑意，眯成一条缝，他说，“看来你愿意相信我。”

“我出来有几个月时间了，我也知道你在装修酒吧，但这段时间我去了河庄，在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然后我才来古城找你。”

“我来找你的时候却看见沙东在酒吧附近转悠，这大概就是特么缘分了吧。”鬼子又点起一支烟，他说，“我知道沙东不应该出现在这儿，他没有把手伸到这儿的能力，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找他办事。”

我也点支烟，陪他抽，也听他说。

“那混蛋有摩托车，我跟不住他，于是我也没找你，就每晚在这儿的小吃部喝点小酒，顺便瞅着你的酒吧，再后来就看见我们的一哥英雄护美。”

我有点迷糊了，这情节简直就是特么谍战片，剧情有点过分，但我依然愿意相信他。

我们几乎聊到天放亮，鬼子依旧对自己来自何方讳莫如深，但对其他事情，鬼子是毫不隐瞒，我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深藏不露。

我怎么也想不到，和鬼子比起来，郎侯的所谓掏包，简直是小儿科，鬼子才是真正的深谙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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