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面对着小妹文丽的时候。
文丽是在我进入唐家第四年的时候出生的,文丽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非常闹人,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但似乎是一物降一物,只要我抱起她晃一晃,她立刻就会笑得咧开了小嘴儿。少言寡语的我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同学,养母再温婉贤惠,毕竟不是亲娘,何况还有一个总是面沉似水的养父,没人太关注我的学习成绩,而养母也乐于有个人可以帮忙哄着孩子,于是我放学后的时间,多数是做2件事,首先当然是哄着这个小妹,其次,就是去姑姑家,姑父是体校的散打教练,姑姑不想让我因为是孤儿而被人欺负,于是,我成了姑父业余时间唯一的学生。
随着小妹文丽逐渐长大,我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意义也开始变得可有可无了,甚至我觉得自己成了累赘。
如今,我想,终于可以尝试养活自己了。
现在,我们不妨来聊聊帮我找到第一份工作的于谦。
于谦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他是一个典型的话痨,除了睡觉,于谦似乎永远不会闭上嘴巴超过五分钟。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那就是于谦所掌握的信息量的确够大,而且他超强的表达能力,让他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支离破碎的东西联系起来,再有鼻子有眼儿的演绎出来。他会从县长家的狗是什么品种讲起,说到公安局政委家的猫是什么颜色,然后扯到前几年严打的时候被枪毙了的刘老大,顺便说起刘老大抽烟只抽良友,那是一种长支的进口混合烟,口感很硬,当然很贵,也很不好买。他知道刘老大的儿子叫虎子,现在是李铁的左膀右臂,于是会说起李铁现在开着录像厅,录像厅里每晚都有毛片可以看。录像厅的楼上是**,而警察从不会去抓赌,相反却经常会坐在**的里间,陪李铁喝茶……
当然,于谦也曾和我说起李铁有个妹妹,叫李嫣,是一家台球厅的老板娘。
尽管有一个名字让人如雷贯耳的哥哥,但李嫣却是个低调不张扬的女人,李嫣原本有个男朋友,据说是个平时特别注重衣着细节,总把自己拾掇得纤尘不染的人,因为脚上的皮鞋总是擦得锃明瓦亮,所以人们私下里给他起个外号叫“小皮鞋”。
小皮鞋原本也算是个在所谓的“江湖”上走动的人,也许李嫣感觉到江湖险恶,她甚至刻意让他远离李铁的圈子,只想最后能够安安稳稳的结婚过日子,却谁知这家伙才是个真正的狠人,和几个兄弟说去邻近的县市倒腾大茧,却是在那里犯下了连环抢劫案,当警察证据确凿上门抓捕时,才知道他们四个人团伙抢劫38次,并有过两次伤人致死的案底,尤其是最后东窗事发,为了将知道他行踪的一个同伙灭口,他居然奔袭千里,把那人和其姐姐一家三口灭门,自己最终也难逃被枪毙打眼儿的命运。小皮鞋后来更是被人称为我们这个县城里50年来少见的“四狠”之一。
“单刀赴会王大杰,千里追命小皮鞋,两门销户史三手,十年苦窑金四爷”,只要说起这些,于谦一如既往地如数家珍:王大杰当年是铅矿的工人,曾与人约架,自己提着一把片刀,将对方八人砍得一死五伤;史三手因为一手牌技出神入化而得此外号,在赌圈里与谭九齐名,一次输钱之后回忆细节,怀疑两个牌友在和他打牌时合伙作弊,连夜提刀将其两家灭门,尚未伏罪时令人谈之色变,“史三手”三字简直能止小儿夜啼;金四爷脾气暴躁,喜欢用的家伙是一把别在腰间的小板斧,三次砍人入狱,皆是仅仅因为与人一言不合,便直接出手板斧加身,丝毫不加思索,三次刑期合计正好十年,最近一次入狱是两年多前,算算再有一年也就差不多出来了。金四爷是“四狠”里唯一一个活着的人,他也是四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命案的人,不像另外三人那么灭绝人性,估计也就是编排进“四狠”来凑数的。
至于小皮鞋,于谦说曾经见过那个人,是个看起来斯文稳重、惜字如金的家伙,真的应了那句“人狠话不多”。
讲完这些事情的时候,于谦点燃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看看我,又补了一句:“还别说,你和小皮鞋,应该有五分像,不管是长相还是做派。”
再后来,李铁为了让妹妹有个营生,就帮她在炮院胡同里开了这家装修比较豪华的台球厅,楼上楼下,8张球桌,生意相当的好。当然,顶着李铁名头的生意,基本上没人敢在台球厅里嘚瑟。
而现在,我就在嫣姐的台球厅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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