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最好还是先替他穿上老衣！或许，冲一冲能缓过来也说不定。”梅香母亲心里明白这最后一句不过就是个安慰话罢了，可小脚姨妈听了老衣这句话，哭得更是伤心了，哭归哭，她心下却也晓得梅香母亲说得在理，拿手帕子揩着泪水，哽咽道:“我晓得的，富贵去村里叫人了，他专门帮人家穿老衣的。老头子前两年就准备好了，我去柜子里把衣服找出来。”

富贵的妈搀扶着她起身，这时，村子里被富贵请来的人刚好进门，问明了情况，只得叹息说:“既已如此，柴师娘也要顾惜好身体，柴老的身后事还指望着你们，找出衣裳来，我先替他换好穿整齐罢。”

富贵这两日确实忙得够呛，先跑了本家那边通知了各家亲房，再去拍了电报给合肥那边柴老的亲朋好友；回来又帮忙着小脚姨妈这边的杂事，柴老膝下无子，身后的一应事项都得帮着料理；但是，他毕竟年轻，许多的礼仪程序，他也并不怎么晓得，好在柴老家底子厚，小脚姨妈只管出了钱，让他请人来安排。

到了发丧那日，小脚姨妈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一手扶着棺材盖，一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边拍打边哭诉，哭的大致意思是自己这一生的苦命，遇到柴老后，刚过了几年好日子，柴老竟又丢下她一人撒手人寰。旁边人都拉着劝着，她拖着长音竟哭得扯离不开，也有邻居悄悄议论夸赞小脚姨妈真是会哭，哭得数长道短的，最后，可能是眼泪流干了，只剩干嚎着诉说了。众人七手八脚，连拉带劝地将她拖离了棺前。

唢呐声一响，炮仗噼里啪啦地跟着响起来，八个人将棺材抬起来，后面的铳“嘭、嘭”两声，震得人心里发慌。

梅香母亲留下来，又劝说了小脚姨妈一阵子，将她安顿好，先洗漱休息休息，让富贵的妈陪着，她自己先回去照顾梅香母女。

梅香因为坐月子，不能离开屋子，更不能参加柴老的葬礼，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只在家里叹息。她母亲回来见她又坐起来了，也晓得她的心思，宽慰道:“你啊，不要为这事不安心，柴老是个开明的人，你只要有这份心，他也是晓得你的，定然不会计较这个。不过，倒是你自己，心要放宽些，月子里，不该思虑过度，所谓死了死了，人一死，万事成空，什么都了了。”

梅香点头道:“妈，你不用担心我咧，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生老病死的事，也确实是没办法的事，哪里料到这样的凑巧，就在这样的时候。”顿了一顿，又问道:“那表姨那边怎么办哩？这往后她一个人，怕也不行？”

她母亲道:“这个嘛，今天她们也在说这个事了，估计是阿英要给她接回去住，一个人，我想她也是不行的。”

说着话又起身往锅间去，说道:“这都晌午了，煨的鸡汤该倒出来，给你下些挂面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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