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云雾来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她安静下来,像只筋疲力竭的困兽,说:“那我负全责,等到了地下,会给爸爸妈妈磕头认错,接受所有的惩罚。”她像是对云霜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过好我的一生。”
云霜泣不成声。
离去之前,云雾来说:“对了,刚才你还提到了房子。我本来想作为生日惊喜告诉你的,你姐夫就是那个买下我们家房子的人,你有空联系一下他吧,让他把钥匙给你。卖房的钱我给你留了一半,一分没动,到时候连本带息也给你。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姐姐吧。”
从餐厅出来,云雾来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机械地迈动自己的双腿,此时此刻的锦城气温在零度上下,她为了漂亮穿得很少,半截小腿裸//露在空气中,但是感觉不到冷意,撕心裂肺的争吵过后,她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街上弥漫着节日的氛围,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
她脚步虚浮地穿梭在人群中。
不少商家趁机做活动,沿街分发小礼物或宣传单,递到她面前,她停下来,眼珠子呆滞地转动几下,似是很难再对外界做出反应。
对方奇怪地看她一眼,忙着去招呼下一个路人。
云雾来继续走。
其实云霜说得很对,这些年来云雾来确实从未说服自己。
虽然妈妈说过要有尊严地活着,虽然云雾来百分百认同这个观点,可那是妈妈呀,生她养她的妈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继续用机器养着,好歹可以在想念妈妈的时候看到她,可以拉住妈妈的手感受她的体温。
一旦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根本就是生生剜去自己的心。
母亲过世后,云雾来最最害怕看到听到的就是绝症病人的求生欲,很多人在健康的时候,都可以侃侃而谈说如果有朝一日得了绝症,只想环游世界过好最后的日子,而不是在医院受尽折磨,人财两空,但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世上哪有这么多人可以看淡生死?几乎所有绝症病人都会抓住一切可以活命的机会,即便希望再渺茫。
干爸就是例子之一,他从前也像妈妈一样潇洒,认同人一定要活得有尊严,可事实上他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在各家医院都拒绝他的情况下,他病急乱投医听信各种偏方,不管靠谱的不靠谱的,他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松手。
云雾来曾无数次质疑自己的决定,也许妈妈如同干爸一样,也很想活下去,可她亲手签下了放弃书,剥夺了妈妈生的权利。
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质疑就会源源不断从心底冒出来,她一边不断说服自己没有做错,告诉自己妈妈一定希望两个女儿不要被母亲的离去困住自我,一边被折磨得整宿整宿无法入眠。
这些年来,她不断服用助眠药物,才得以维持正常生活。
有关此事,云雾来从来没有告诉过祝凯旋只言片语。
不但是因为母亲的离世是她无法触碰的伤口,更因为她怕极了祝凯旋也会否认她,如果他质疑她:“你为什么不找我要钱,为什么不让你妈妈继续活下去?”
她一定会被彻底击溃。
混沌的世界中,似乎有什么在不断震动。
云雾来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祝凯旋的名字跃然屏上。
此时此刻,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祝凯旋打电话给云雾来,她跟云霜约会,他一个人回家无聊干脆在公司加班,他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他也好下了班去接她。
“喂。”
祝凯旋的话还来不及问出口,便听到了云雾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云雾来?”祝凯旋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
她停顿一秒,哽咽着小声叫他的名字:“祝凯旋。”
“云雾来?”祝凯旋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祝凯旋,你可不可以快点来接我。”
“我马上来。你在哪?”
这几年来锦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云雾来茫然回顾四周,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在哪,“我不知道……”她再也压抑不住,哭出了声,“我不知道,你快点来找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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