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萧,火光弥漫。太守府上空,雷声依旧、闪电爆发。
若儿莫怕,抓牢叔叔一定要抓牢啊
顾云汐怔然注视步步倒退的闻人君正,阴戾褪减,冰冷的表情逐渐有了暖度。
依稀回想起,从小就困扰自己的梦魇。里面,那个对她发出焦灼而痛心疾首的呼唤、那将自己脸部遮挡在半旧斗笠下的大汉,是不是他
可是,他为何要与东厂为敌他到底是谁
久久凝视闻人半截迎风荡漾的空袖,她努力寻找记忆缺失的空白,艰难的拼凑。
内心,百般煎熬。闻人君正幽幽转眸看向冷青堂,凄楚的眼底泪光隐现,悲怆的神色饱含了忿怒:
“为什么你为何这么做冷青堂你回答我她,是否是郑冉之女”
闻人君正忍痛擎刀,指向一副惊惶的顾云汐,侧头逼问冷青堂。由于情绪太过激动,伴随他震怒的质问,又一股鲜血从胸口的伤处喷涌出来。他脸色惨白,以手掌护住伤口的刹那,五指俱被血水染红。
冷青堂桀桀站起,平静的直视因伤痛倍受折磨的对手,俊脸黯淡无华。
对于闻人的质问,他不想回答。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本该是志同道合的盟友,可以煮酒谈天,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仇敌,终躲不过刀剑相向。
眼睁睁看着别人在明,被世人称颂冠以侠义之师的光环,自己却不得不隐没于无际黑暗中,被憎恨、被唾骂,不被世人理解。
而他,早已习惯于被憎被骂,习惯了孤独舔伤、独自品味不被理解的痛苦。
闪电裂空劈落,照亮了火光肆虐的大地。
“督主,我们来了”
高墙上“簌簌”跳下几道暗影,手中武器上下翻飞。喊声嘹亮,东厂大队人马砸开被锁链缠紧的太守府前后院大门,杀进府衙,冲入火海。
“大哥,顶不住了,我们快走吧”
两名衙役装扮的汉子过来,扯住闻人君正。
艾青、卢容与后门杀入的袁浅团团围住他们。
“放他们走”
陡然,冷青堂对三大挡头命令。
“督主”众人不解,可不敢随意抗命,各个一脸的愤愤不情愿。
冷青堂下达指令从来只说一遍,此时他不再理手下,被顾云汐扶着,与闻人君正面对面而立,一双深沉莫测的凤眸里,有着异于常人的镇定与不迫。
“本督今日再放你一条生路,你且留着命,活到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时吧”
闻人君正嘴角一僵,哑口失声,正要再看顾云汐一眼,负伤之身被两名衙役一边一个架起来。
“大哥,快走”
片晌飞身腾空,三个黑影越过蹿动的火舌
大火最终灭去了,随之泯灭殆尽的还有亓陵郡昔日气势庞然威凛、内里却隐埋着滔天罪恶的太守府衙,以及往来繁华的东来驿馆。
大火后,东厂番卫随顾云汐在焦黑的废墟里找到地下密室的位置,从里面捞上被浓烟熏死的冯恒。
冯恒生前作恶多端,死于非命也是罪有应得。
冷青堂随即上书朝廷,讲述亓陵郡太守死于大火,请求朝廷再择人选。
另一方面,萧小慎几人在冯府中获取的账目极有用处。
冷青堂预备从那本账目下手,对内里所提及的地方官员,在任的、告退的逐一排查,以便抽丝剥茧,找出朝廷官员渎职、窃取国库银两的实证,以完成出京以前钱皇后交代他暗查的任务。
为掩人耳目,避免打草惊蛇,在上书的奏表中,冷青堂对于冯恒贪腐一事的罪状只字未提。
至此,东厂受皇命巡查江安白灾,经奉元、樊阳、涪冀、兖州、河蒴、亓陵六郡,赈济督导事宜方告结束。
二月十一,东厂车队原路返程,浩浩荡荡向京城驶去。
因是督主受内伤,返京一路上队伍行进缓慢,少行多休,故抵达京城时已是二月下旬。
回京路上,顾云汐曾问督主多次,当日冒充亓陵郡太守的独臂大汉,究竟是何人。
冷青堂对此绝口不提。若被追问多了,便会急躁愤懑,使顾云汐知难而退,不敢再问。
在府中略作休养,冷青堂就赶往宫中面圣,向孝皇帝与钱皇后汇报赈灾物资领用、各郡乡土民风见闻。
谈及百姓如何感念皇恩时,他刻意添枝加叶,重点加以描述。整个叙事过程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个皇帝哄得喜笑颜开,完全没留意到眼前意气风发的俊美之人,此时的身子骨正承受着内伤的煎熬。
之后冷青堂闭门不出,安心静养近一月时间,逐将身子调得大好。
养伤期间江太医来提督府次数颇勤,为督主把脉观病,开据药方。
顾云汐则日日夜夜陪伴督主,亲自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转眼,时至春分。
京城一连几日都是晴天,碧空如洗,阳光恰好。中间夜里一两场淅沥小雨后,官道旁细柳染翠,迎春鹅黄,花漫枝头,到处生机勃勃。
皇宫里每年在春分时节都有场大型宫廷晚宴,名“春宴”,诣为共祝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那时皇上将与后宫众嫔妃、朝中文武群臣摆宴同饮,博个普天同庆、生息昌容繁衍之瑞兆。
筹备春宴诸事少不得司礼监忙东忙西,身为掌饮,冷青堂连续数日在司礼监奔波,时辰很晚才回到提督府。
这日晚间,顾云汐寻摸时辰差不多,便将为督主调理内伤的草药煎出一剂,倒入碗里晾着。人就静默的靠在桌边,一手撑头等待督主晚归。
雪白墙壁上印了她深黑的侧影,脸阔清晰、睫毛弯长,高束青丝,一袭男装纤逸飒爽。
外面簌簌落落的声音,该是又下雨了。
早春的夜,微风仍有寒凉,裹着细雨清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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