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钟大人,你早些认罪画押不好吗?你我清净,我也给您一个好解脱,何必相互耗下去?”
冷青堂身穿干净的青白色麒麟祥云紧簇提督官服,倚在铺垫兽皮的贵妃榻上,轻启凉薄的嘴唇不紧不慢的说,目光全然专注于手上的鎏金翡翠扳指,压根不曾抬头正视犯人一眼。
掌刑千户程万里站在贵妃塌旁边,神色严肃,腰间别着短戟兵刃。
钟大人用力呼吸几口,昏黄的老眼瞪到极限,几乎快要撑破两个眼睑。此刻他的情绪极度亢奋,额头与颈子上的经络根根凸起老高,整个人看起来更向是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你让本官认罪,本官如何认罪?本官为朝廷效命三十载,为人臣子,清正廉洁。你这阉賊居然污蔑本官结党营私、收取贿赂、与地方官吏联合卖官鬻爵?哈哈,简直可笑之极!凭你这无根的阉人,也敢信口雌黄、诬陷朝廷忠良!”
“诬陷?”
冷青堂阴阴怪笑,微挪俊朗挺拔的身形,抄起贵妃榻前长形条案上几页纸。
这些纸张都是那个被绑的钟大人写给地方官员的信件,内容大体是受某某财户之银两,向吏部推荐财户之亲友入朝为官事宜。
修长的手指依依拂过信件,目光再次浏览上面字迹之时冷青堂自己也觉有趣,不免漫声轻笑起来。
他比眼前被缚的钟大人更加清楚,这些作为定罪凭证的信件,全部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冷青堂从小钻营书法,各类笔法稍加研究,他都可临摹得出。
这回对付吏部侍郎,他可算是放足了不下五年的长线。而钟老头做事滴水不漏,愣是让东厂抓不住关键的把柄。
冷青堂决定收线,他等不及了。于是为了凑证,他把自己藏在暗处的能耐用上了。
“的确,是本督诬陷了钟大人……”
倏地话锋转变,冷青堂不想再和这个苟延残喘之人继续打哑谜。
可钟大人一听这话急了,立刻变成炸了毛的老公鸡,竭尽全力向冷青堂这边扑腾,一双被绑在铁柱上的手脚猛烈乱刨乱蹬,那股子出奇惊人的邪门力气不禁让冷青堂开始怀疑,这人莫不是受了太多的刑罚,身体抵不住的回光之兆?
“冷青堂,你个阉狗果然有手段!居然伪造公文来诬陷朝廷命官啊——”
“放肆!”
这钟老头一口一个“阉賊”、“阉狗”骂的实在不堪入耳,旁边的狱卒立时挥臂,刚要甩鞭子被千户程万里几步上前,一把夺了去。
“他妈的老贼!我让你骂!让你再骂——”
程万里下力抡了几鞭子,钟老头被抽的“嗷嗷”乱叫,伤痕累累的枯朽身躯上血花四溢。
“诬告……你也尝到这滋味不好受了?”
冷青堂终于从黑暗之中慢悠悠的站起来,步履从容的走到铁门那处的炉火旁。
“那么十年前,因钟大人上书谗言而被逼死的郑国公和前任东厂督主,他们受刑时的心情,又该如何呢?”
森寒话毕,他微微侧转阴气戾戾却俊美无暇的脸,鸷毒的目光投向徒然失口不语的老者。
姓钟的老头半张着嘴,惊恐愕错的眼神紧盯在冷青堂的面容,伫止不动。
郑国公,大羿国的封疆大吏,曾经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一生中唯一一次失败,却成为全族遭受灭门悲剧的起源。
“你……”
钟大人憋了口气,苍老的面容上写尽了无以名状的恐惧与无措。
冷青堂不过是一介宦官,何来的胆量,居然敢伪造公文证据,蓄意陷害朝廷命官。
而且,为什么,他居然提起十年的那件事?
钟大人只觉整个牢房的气息在瞬间凝结了,明明烧着热气腾腾的火炉,可这四壁严密的空间温度却在此刻骤降,变得比冰窖还要冷上三分。
安静一刻,钟大人颤栗无度的声音再度于牢房内无力的响起:
“你,冷青堂……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冷青堂傲然清笑,朗朗之声中透着刺骨的寒凉在阴郁无边的牢房里久久回荡。
“二十三年前、白水关……大人可还记得?”
他咬牙饮恨,一字一句说完,终于转过整张脸,正对铁架上的血人。
俊逸卓绝的五官渗透出浑然天成的贵胄气息,神韵清凛,却也有种不怒自威的摄人气场。
此刻,彤彤跳动的火光染红了他的两眼,眸光猩亮矍铄,使他看上去仿若一头触到逆鳞、即将爆发狂性的猛兽——
“大人自说为官三十载,算来也曾侍奉过大羿先皇!受君恩许君命,因何做出背叛倒戈、斩尽杀绝的恶事?!”
铿锵落地的质问如雷贯耳,老者猛然屏住呼吸,眯起昏花的老眼极仔细的打量对面无俦华美的容颜……
难道——
骤然想到了什么!
“不!不可能!不会……”钟大人似乎收了极度惊吓,频频摇头,仿若自语。
冷青堂目光转移,盯着面前的炉火,冰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只要你……把二十三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写出来,认字画押,本督……可放过你一家老小!”
老者似是被恶灵附身般全身剧烈抽搐,一口鲜血喷得老远。
冷青堂早已看出情况不对头,利索的转身避开。那老头的一口热血如数喷到了滚烫的火炉子上。
“哔啦”一声,血水被火苗烤成几拢白烟,挤压翻卷着升空去了,污浊的空气里又多了股腐臭的气味。
程万里扔了带刺的皮鞭,凑过去认真检查过后,转身向冷青堂施礼:
“启禀督主,老头子受了刺激,心肺爆裂死了!”
冷青堂摆手,神色毫不在意,仿若做这事早已轻车熟路的轻松:
“算了,横竖也逃不过这回,过会儿用他指头在公文上按个印。尸体还要做做样子,连同家眷明早一起推到闹事口斩首示众——”
“属下遵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