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居眼睛刷地放亮,“好!”
他蹬着小短腿下地,乖巧坐回到桌边,捧起碗疯狂吸入。
吃完饭连嘴都来不及擦,居居就拉着爸爸的手,轻车熟路地上到二楼卧室。
起居室依然保留着三年前的摆置。
巨大的衣帽间里几乎都是女人的衣服包饰,很多连包装都没有打开。梳妆台上东西也没有变过位置,就连她脱下没来及收起来的睡裙,也原样放在床尾……
里间的书房是唯一彻底变化的房间,推开门,入眼尽是绿色的巨幕。
宴岑走进操作间接好设备,拿起眼镜戴到乖巧等待的儿子头上。
小孩脑袋小,顶着VR眼镜莫名有种滑稽感。
设备启动,戴眼镜的居居突然拍手叫了一声“妈咪”,笑出洁白的小米牙。
这里面的场景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次都还是高兴满足得不得了。
“妈咪!猪猪好想你呀!”
“妈妈你在哪里啊,你想不想猪猪?”
小人儿抬手,两条肉呼呼的胳膊虚虚圈起来,像在努力拥抱。
“妈妈你看,这是老师表扬猪猪的!”他手拉着身边无形的人坐下,献宝一样,把自己的私藏宝贝一样一样拿出来。
“等,等妈咪回来,猪猪就把这些都送给你!”
宴岑静静注视着戴VR眼镜痴笑的儿子,突然偏过头。他长眼跟被刺痛了一般,黑睫轻颤。
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揉了揉居居的脑袋顶,“好了,你该去准备睡觉了。”
居居恋恋不舍地撅起嘴,又磨蹭了几秒,还是乖乖摘下眼镜跟着保姆走了。
宴岑看着眼镜上的闪光灯,犹豫着拿起来,但好半天也没往自己的头上戴。
初榕走后的一段时间中,他都没有好好睡过觉。直到现在,他到别的地方出差,晚上还是会失眠。
只有在这里,这间保存着她气息的房间,躺在他们的床上,宴岑才能够睡得着。
只是很多时候,他都睡得不算安稳,闭上眼便是无尽的梦魇。
梦境中的场景很多都是他们的过去:她抱着书坐在花园的躺椅上,看见他回家,鞋都不穿就迈着长腿跑过来跳到他身上,猫眼笑得像弯月。
她帮他打领带时故意使坏,白嫩的小手猛地收紧,看他喘不过气,又哈哈笑着垫脚在他唇上亲两下;还有很多个夜晚,他们同床共枕,抵死缠*绵的样子,满室都是活色生香……
最近一个有关她的梦境,是完全陌生的。梦里的她头发短了些,脸上神色冷漠。她昂首高傲地路过他身边,目不斜视,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宴岑出声,喊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她才慢慢转身。那双猫眼淡淡瞥他,不带任何感情。
“宴岑,你喜欢我吗?”她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以前就这样问过他。可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都没有回答她。
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他们这样的人,爱了,就等于主动袒露自己的软肋。
她身份不明,生下孩子留在他身边,已经是众矢之的。他本想等彻底清理好集团的派系,等到自己身居最高位时,再让她稳妥地站在自己身边。
如今他做到了。
他有了可以保护他们的能力,却没有守护她的机会了……
那场梦之后,宴岑就再也没有梦见过初榕。
他想,她应该是失望之极,也恨死了他吧。
恨到都不愿入他的梦。
他还记得初榕落海前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惧怕无助,却又带着释然。
她是真的决心离开他了……
宴岑握着VR眼镜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一般,慢慢把眼睛戴到了头上。
当初他花了高价,请外国团队来家里做出这一套虚拟的环境,主要是因为居居天天哭着要妈妈。
不到两岁的宝宝,想妈妈哭得直打嗝,边哭还边问爸爸:“为什么别的宝宝都有妈咪,猪猪没有?”
“妈咪是不是不喜欢猪猪,不要猪猪了?呜呜呜猪猪好乖的,妈咪要猪猪好不好……”
宴岑沉默许久,微哑开口:“没有,妈妈没有不要居居。”
“爸爸会让居居看见妈妈的。”
后来等虚拟的“初榕”出现后,宴岑比儿子更加沉溺其中。
让居居看看妈妈或许是个借口,是他太想见到她。
既然她不愿意让他梦到,那他就把自己的梦境造出来。
戴好眼镜后,宴岑慢慢睁开了眼睛。
穿红裙的女人出现在眼前时,他不自觉屏息。
她偏头朝他笑,花瓣唇娇艳,猫眼灵动又明亮。
就跟以前一样。
宴岑的喉尖很重地沉了一下。
“初榕……”
他抬手,修长的指落在她小巧白皙的下巴上——空落落的触感,什么都摸不到。
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宴岑动作僵了下,慢慢垂下胳膊,用力闭上了眼。
“是我信错了人。
“宴岑,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
他没有说过爱她,高傲如她,也从不跟他说那个字——但他知道她是爱自己的,他也笃定她不会离开。
可那晚当她说出“分手”两字时,他脑中竟然空了好几秒。
没有人看得到他那瞬间的慌乱。
那一刻,他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拿了电脑里的东西,也不在乎她到底是谁——他只想要她留下来。
继续在这栋房子里,留在他身边……
所有人都说她不在了,但宴岑不信。可他也不愿意细想她杳无音讯的原因,那意味着另一个更难接受的事实——
她已经斩断了和他所有的连接。
不要他们的儿子了。
也不要他了……
宴岑摘下VR眼镜,抬手一下一下地揉上眉心,少见的颓败疲惫态。
手机突然闷声震动,他瞟了一眼接起来,“什么事?”
电话里的助理说了什么,宴岑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轻扬了下眉。
“告诉修衍,我半小时后到。”他看表,又顿了下,“让模特也一起过来。”
放下电话,他又想起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
像。很像。
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段线条,每一个细节。
身材真的很像……
宴岑又想起什么,翻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他找到下午来电的那个号码,犹豫了两秒,回拨过去。
对面是一连串忙音。
宴岑收起手机,垂眸片刻,自嘲般翘唇笑了下。
看见面试的模特觉得像,看见个背影觉得像,就连打个电话他也觉得声音相似。
他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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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云初对着话筒惊讶道,“什么叫你就没想和D家签?那你叫我去面试做什么?”
电话里的修衍很平静,“我有我的安排。总之,Sense给你的不会比D家差,不仅是开秀,后面的秋冬大片也很有可能。你现在就去Lare总部,他们总裁说要见你。”
云初更加困惑,“总裁要见我?他见我做什么?”
“二十分钟后我也会到,你不要迟了。 ”说完那边挂断了电话。
云初对着手机屏幕吁了口气,也没再耽误,立刻打车去往Lare总部。
照理来说这个点高峰期早就过了,可她还是在路上堵了一会儿。
保安为她拉开沉重的玻璃门时,云初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等等,麻烦稍等下!”她冲着电梯喊道,一边噔噔小跑过去。
“谢谢。”
云初冲旁边匆匆颔首,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男人的异色,也没有发现这部电梯其实是总裁的专属梯。
宴岑按完键的手指稍滞。他紧了下眉,偏头不悦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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