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这条令行下去之后能安天下,却不曾想过水至清则无鱼,可水至浑的时候鱼就能活的了了吗?
自宋煜寻继承大统以来,便一直暗戳戳地记挂着此事,只是碍于许多,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始终不敢出手,可到了今时今日,看来终于已经走到了不得不的份上。
张大人作为臣子,自然不能直接大言不惭地指着镇南王殿下的鼻子大骂他爹是个庸才,自己倒是嘎嘣一下死了干净,却留下了这么个比天还大的破烂窟窿给后人填,可宋煜辰不一样,他自认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形象已经在众人心目中一去不复返了,于是索性将这只破罐子拾起来,想要摔得再破一点。
他做出一副领情模样道,“多谢张大人提点。因先帝的过失给大人造成了这样难办的麻烦实在让我过意不去,还请张大人受我一拜。”
张大人顾不得考虑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先皇的过失如此直言不讳地点评是否太过大逆不道,只记得连忙受宠若惊地扶住他装模作样抬起来的手臂,“王爷不必跟臣客气。”
宋煜辰本来也没打算跟他实打实地客气,只虚虚地点了个头便重新坐直了,还将张大人方才手忙脚乱之中丢开的那只小暖炉悄无声息地收进了袖口,心不在焉地暖着手,视线定定地凝固在某个虚无的小点上。
顿了顿,宋煜辰道,“此令一经下行,必然会涉及到各种问题,少不得要面对几大宗族,说不定还会引起诸多不满,届时还要张大人多多费心。”
“王爷英明。”张大人瞄了一眼窗外忽然翩跹而至的淅沥小雨,将声音压得比方才还要低些,道,“不瞒王爷,昨夜方天佑方大人便来了寒舍一趟。”
宋煜辰半眯的眼眸在听见这话时展开了些许,冷笑道,“真是好尖的狗鼻子,平素要干活的时候第一个跑,吃肉的时候第一个往上冲,现在要把肉抢走了又第一个拐过头嗷嗷叫唤,趁早一棍子打死算了,惹人心烦。”
所谓的方天佑方大人,乃是安定侯麾下的一名幕僚,平日里抹的同安定侯府那帮人一样油头粉面,张嘴便能舌灿莲花,生了一张能将死人说活的嘴皮子,略有点儿小聪明,再加上有安定侯在背后撑腰,虽然没有任何品阶,众人私底下见了面,还是要尊称其一声大人的。
只可惜他这点小聪明没能用到正地方,虽说是在安定侯府有碗饭吃,市井里滋养出来的恶臭陋习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更何况他自己也并不想要改。聪明的过了头,便成了偷奸耍滑,久而久之,甚至成了方天佑赖以为傲的资本。
恶臭其表,败絮其中。
恐怕除了镇南王殿下,此时也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说这些。
爱屋及乌的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张大人本来就不怎么待见安定侯,对他手下这种爱好搬弄是非的幕僚更是千般万般的看不上,却又不敢在明面上如是说,不想给自己招惹来些无端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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