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献,长戟已架到了他脖子上,此刻,他没有一丝颤抖,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仿佛等着下一秒的死亡。
“不,阿献!”
南烟疯狂的奔跑过来,声音撕碎在冰冷的空气里。
“都是我,一切都是我,你不能杀了阿献。”
她大叫着,忽然脚下绊,她摔倒在地,激起地上尘土。
沈献抬眸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南烟,你为什么要回来?”
“不要,阿献,不要——”
就在这时,洛城慢慢走了过来,悲愤的看了南烟一眼,举起了手中的刀:“你这个毒妇,竟然敢那样对我妹妹!”
南烟已经听不到洛城在说什么,她只是惊惶的盯着沈献。
忽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她被洛城拦腰斩断。
血花飞溅,如泉涌般喷了出来。
斩断的身体痛苦的抽搐着,她用力睁着眼睛看了沈献最后一眼,慢慢地,血不再喷溅,她不再动了。
沈献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他没有说话,眼睛里却已经滚烫,盈满了泪光。
他转头看了姜辞一眼:“阿辞,你动手吧,能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
姜辞目光沉痛的看着他,握住戟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阿辞,你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来杀我是不是?”
姜辞咬了咬牙齿:“你背叛我,夺我王位,我都可以放过你,可是你不该放任南烟去害死笙笙,更不该害死义父!”
他的身子震颤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对,我都知道了。”
“那为什么,你还不动手?”
“……”
“只要用一点点力,你就能杀了我,为洛笙报仇,为义父报仇。”忽然,他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用力?”
“沈献,你?”
他突然“哦”了一声:“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宛白姨她并没有死。”
姜辞惊讶的望着他:“你说什么,我娘她没有死,她在哪里,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他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在长陵见过她一次,本想去追她,不想一晃眼就不见了。”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怎么会看错呢,她就是宛白姨。”说着,他回头望了一眼万丈深渊,“阿辞,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就给你一个交待吧!”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丝纯净而温暖的笑容,“阿辞,你好好保重。”
姜辞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下意识的大叫一声:“献哥哥……”
他身体往后一倒。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但愿来生,阿辞不要再遇见他,南烟也不要再遇见他。
……
八月十五,中秋夜。
这本该是一个吉祥团圆的日子,可皇城却危机四伏,杀意重重。
越王赵元翌自率兵征剿叛军之后便身受重伤,缠绵病榻,谁知就在这一天,他忽然生龙活虎,拿着黑云令,率领五千黑云军攻破皇城。
随后赵元祈率燕州骑,花霖月率麒麟山庄的人赶来助战。
皇城,血气冲天。
一路杀进金华门,皇城禁军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早已溃不成军。
皇宫里一团乱,到处都是哭喊声,尖叫声。
“三哥,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反而不得不让人怀疑。
花霖月在一旁忍不住嘲讽他:“想不想堂堂燕州骑统帅竟如此不中用,难怪我家阿萌瞧不上你,你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赵元祈没有理他,只对着赵元翌道:“再怎么说,禁军也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还有……”
赵元翌凝眉看着他:“还有什么?”
“三哥你曾对我说过,皇上养过一支影子军,这种时候怎会不见踪影?”
赵元翌眉头拧的更深了:“我也觉得不对。”
“哈哈……”就在这时,皇城城墙之上传来太子愤怒而轻蔑的笑声,“赵元翌,赵元祈,你们竟敢犯上作乱,弑君杀父,谋夺皇位,受死吧!”
说完,他扬了扬手里的令旗。
转瞬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无数着玄衣铠甲,脸上戴着铁制面具的士兵。
花霖月这才意识到危险:“奶奶的,中计了。”
赵元翌立刻道:“事已至此,我们已没有退路,杀!”
一句杀,又是无数士兵倒下。
血流成河。
茫茫血雾中,赵元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高高骑在马上,清瘦的身躯好似蕴着无穷的力量,美丽的脸庞是阳光都渗不进的冷,手持长戟,双目坚定。
阿萌,
是阿萌来了!
忽然,一把钢刀迎面砍来,赵元祈几乎来不及躲避。
电光火石间,姜辞飞快出手。
刀落,人亡。
赵元祈含笑看着她:“阿萌,你来啦。”
姜辞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染了鲜血的脸:“我来不是为你,而是要报杀父之仇!”
那个狗皇帝为了得到娘亲,不惜放火烧了整个姜家,爹爹葬身火海,娘亲不知所踪。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站在城墙,沉声一喝:“慌里慌张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江州王率领江州军杀过来了……”
“什么?”
太子骤然一惊,几乎瘫软在地。
……
翌日。
水哗哗的冲洗着皇城地砖,来来回回冲了四五遍,也洗不净血腥味。
经过一夜寻找,赵元祈和姜辞终于在皇城最犄角旮旯处找到吓得瑟瑟发抖的皇帝。
“狗皇帝,受死吧!”
就在姜辞要一戟刺穿皇帝的胸膛时,一个女人发出凄厉的叫声,“不——”
姜辞慢慢的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衣衫破损,头发散乱的妇人急步朝着她走来。
即使如此狼狈,也丝毫不损她的美丽。
姜辞看见她,浑身一震。
就连赵元祈也愣了一下。
“阿萌……”
妇人温柔的呼唤一声,颤动着唇,眼睛里流下了泪。
姜辞张张嘴,想叫一声娘亲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怎会猜不到,她的娘亲这些年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去找她,她已然做了皇上的嫔妃。
皇帝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忘记害怕,挣扎着爬起来,手指颤颤指向妇人:“叶贵妃,你竟敢背叛朕,和乱党勾结在一起。”
“……”
叶贵妃?
她的母亲怎么会成了叶贵妃,叶贵妃不是叶家女儿吗?
怪道叶培望几次三番要见叶贵妃,她都避而不及,原来她根本不是叶家女儿。
叶贵妃抹了眼泪,强自平静的望着他:“难道皇上你忘了,臣妾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吗?”她温柔的看向姜辞,“她就是我的女儿,阿萌。”
“什么?”皇帝惊愕的盯向姜辞。
“这些年,我是无颜再见阿萌了。”她流下惭愧的泪水,声音满是痛楚,“自从我答应陛下你,我就无颜再见她了。”。
“……”
“皇上,你知道吗,皇儿并不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为你生下的也是一个女儿。”
皇帝震颤不已:“什么,你,你竟敢……”
叶贵妃凄楚一笑:“你后宫里的女人那么多,为了争宠,臣妾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完,她又看向姜辞,“阿萌,是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妹妹,娘求你一件事,帮娘找到你妹妹,替娘照顾她好不好?”
姜辞冷笑道:“你自己生下的女儿为什么自己不照顾?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是啊,我不配……”
“……”
“可是,阿萌,娘已经没有时间了,娘求你,找到你妹妹,那孩子的右臂上有一个牙齿印……”
姜辞和赵元祈蓦然惊住,姜辞又问道:“你说什么,那孩子右臂上有个牙齿印?”
叶贵妃疑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当年我让嬷嬷找一户远离长陵的好人家收养她,谁知嬷嬷竟狠心将她……”
“将她放进了木盆,顺水而漂了是不是?”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阿萌,你怎么会知道?”
姜辞转头看了一眼赵元祈,喃喃道:“十五她竟然是我妹妹。”
怪道小舅舅一直说十五和她小时一模一样。
赵元祈感慨道:“想来这就是缘分。”
突然,皇帝痛呼一声:“叶儿——”
姜辞转头一看,就看到叶贵妃软软的倒了下来。
“娘——”
她终于忍不住跑过来扶住了她。
“这一辈子,我……做过太多……错事,不配……活着……阿萌……对不起,好好照……”
血,慢慢从她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里流了出来。
她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
……
三日后,皇帝驾崩,太子谋反被诛。
新皇赵元翌登基,册封越王妃为后,叶家嫡长孙女叶慕九为贵妃,姜南为柔妃。
赵元翌励精图治,为政清明,倒也成就了一番宏图霸业。
只是站上帝王之巅,难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
终于,有一天他手中的屠刀举到冯家人的头顶。
那一晚,叶慕九双目流出了血,手持一柄利剑刺破了他的胸膛。
“元翌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死了,我死了,你就不会从我外公那里拿到黑云令,你也做不了皇帝,那样,我的娘亲,我的外公,我的舅舅,我的哥哥姐姐们,他们就不会死,不会!”
“对不起,慕九,我不得不这样做。”
身为帝王,他绝不能允许一个臣子手中的权力足以颠覆他的王座。
“为什么,元翌哥哥……”她握住剑的手一软,剑落了下来,“为什么到最后,我都无法狠下心来杀你,为什么……”
有血从他的胸膛缓缓流出:“慕九,冯家的事与你无关,你依旧是我的贵妃,我会好好待你的。”
“元翌哥哥,你以为,我还能活吗?”
“不,慕九——”
这已是十年之后的事。
……
十年前,赵元祈的追妻之路异样艰辛。
上门求复合,姜辞怒曰:“来人啦,关门放狗。”
赵元祈:“汪……”
姜辞:“你还要不要脸?”
赵元祈:“若与娘子比起来,脸算什么!”
姜辞:“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来人啦,关门放阿花!”
阿花龇牙咧嘴的冲过来,却忽然扑进赵元祈怀里撒了一个欢。
姜辞愤怒不已:“阿花,你竟敢背叛我?”
阿花委屈巴巴的望着她:“人家是为你的终身幸福着想。”
赵元祈很满意的摸摸阿花的脑袋:“乖!明儿再给你十个大鸡腿,一整盘牛肉。”
姜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阿花已经被鸡腿和牛肉收买了。
不仅阿花,十五会说话,第一声竟然喊的是“爹爹。”
姜辞无语问苍天。
终于在未来的某一天,姜辞缴械投降,赵元祈得偿所愿。
这一次,是她娶,他嫁。
她披红袍,带红花,骑着高头大马。
他披红袍,罩盖头,坐着八抬大轿。
雷子曰:“世子爷,尊严,尊严!”
赵元祈:“若与娘子比起来,尊严算什么!”
为了她,他可以抛舍一切,只为她洗手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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