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错愕的看着顾惊白, 好像要解释什么。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顾惊白的一套连消带打，连贯又果决。对于顾惊白来说，难点从来不是如何反驳憨批丧尸皇的中二梦, 而是这个丧尸皇怎么打。顾惊白当初玩游戏时, 死了活、活了死, 来来回回打了小十次，才艰难赢下了胜利。
这倒霉游戏，给丧尸皇的武力值设定实在太高，已经超过了一般游戏的常规难度。要么是游戏出了bug，要么就是这也是个伏笔。
但不管怎样, 现实里是没有办法像游戏那样，反反复复刷BOSS的。
顾惊白必须出其不意，争取一次制胜。
于是, 趁着陆止消化的难得空挡，顾惊白自然要趁他病要他命。这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绝不能心软, 也绝不可以错过！
就在这时, 一把削铁如泥的金背古刀，朝着陆止便飞砍而来。那是一把重达十五斤左右的长柄陌刀, 有着“举一刀, 辄数人死”的刚猛气势, 刀身宽大、锋利, 在阳光下闪过寒光。它被人投掷而来时, 发出了金戈铮鸣。
陆止反应不及, 堪堪躲过, 差一点就真的身首分离了。再看去时, 这刀已经默契十足的到了顾惊白的手上, 横隔在胸前。顾惊根本就不给陆止反应的机会，拿到刀的当下就弯曲手臂，朝着陆止猛刺的一刺，大开大合，如墙而进。这是陌刀最常见的用法，可以在壮大自己声势的同时，威慑敌人。
陆止被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彻底打懵。
但让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白长赢的出现。顾惊白接过的刀，是白长赢的。他怎么可能，怎么会，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小小的丧尸，有太多的问号。
顾惊白为了拿下丧尸皇，在之前和章天、李黎第二次开会时，就豁出去了。他决定哪怕拼着重新给自己想个剧本，也要拿出来一些不太符合这个世界的黑科技产品。
好比，点对点空间传输器。
大型的传输器，一般是安装在宇宙飞船上，进行星系之间空间跳跃用的。小型的传输器，则更私人一些，但并没有跳跃星系那么远的传输能力，只能在单一星球上做交通工具使用，像速度奇快的免费飞机。这玩意价格昂贵，且限制颇多，类似于必须有两个坐标才能达成传输、是一次性用品等，都让它成为了华而不实的代名词，购买的人数并不多。
顾惊白是之前在管理局年会上抽奖抽到的，一直没机会用，如今总算把这件尘封已久、落满灰尘的鸡肋道具拿了出来。
之前陆止是问到了点子上的，顾惊白自然不可能放弃白长赢这个武力值超高的神队友，他只是想办法加速了白长赢赶来的进程。白长赢的支援意义，不只是扔了把乱人视线的斩尸刀，更重要的是……
他带来了红楼的保险箱。
感恩铁子的区长舅舅，在听说“顾白”要对付丧尸皇后，他当下便表示，其实江左至今也没人能打开保险箱，想要研究里面的东西更是无从提起，留下的意义不比一块石头更大。如果“顾白”需要，他们义不容辞，愿意慷慨解囊。甚至很好奇，“顾白”准备怎么打开它。
顾惊白当然也是……打不开的啊。
他玩游戏的时候，就已经试过无数种开箱的办法了，但真就只能认命。除了林书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碰了它，便只剩下白屏爆炸一条路可以选。
没有任何侥幸，也没有任何意外。
顾惊白见白长赢已经就位后，便冲上去抱住了陆止，在陆止一脸不敢置信还有这种好事，小小的开心了一下之时，顾惊白已经利用自己真正的精神力，带着陆止上天了。
真.上天，远离了地面上的还有人类、丧尸。
“趁现在！”顾惊白对白长赢喊道。
白长赢那么果断狠绝的一个人，在关键时刻自然不会给好友掉链子，只是在朝着对法把保险箱扔过去的那一刻，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手抖了一下。脸上第一次有了面无表情以外的哀伤。哪怕“顾白”不说，他也已经明白了对方要干什么。
顾惊白抓紧时机，在保险箱逼近的刹那，横刀斩断了箱门。
艺术……
就是派大星！
一声震天巨响，在雍畿安全区的上空出现了一朵形似蘑菇云的爆炸，地动山摇，白日惊雷。在炙热的火光与强烈的冲击波中，顾惊白唯一做的，就是用精神力保护下了地下来不及避走的人群。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因为他就在这场爆炸里。
璀璨又辉煌。
这就是顾惊白能想到的一击必中的办法。他在玩游戏时就好奇过，如果当着丧尸皇的面暴力拆开保险箱，丧尸皇会不会也被一波带走呢？
事实证明，会。
在最后那千分之零点几的绚烂刹那，陆止也明白了顾惊白的打算。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说到就一定会做到。陆止不仅并没有反抗，还回抱住了顾惊白，双臂用力，紧紧的将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他坦然的闭上了眼，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可惜，来不及说了，其实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你只需要说一声。
命都给你。
***
再开眼。
陆止很遗憾的并没有死成，顾惊白自然也没有死，以前他们局里倒是有不少员工习惯在任务结束之后死遁。但是自从人造躯体的某些原材料被个别星球垄断，市场价格日溢高涨之后，局里就下了明确的黑头文件，三令五申，除特殊情况外，不允许员工再轻易舍弃人造躯体。
违令者，不仅要从工资里扣除人造躯体的钱，还要通报批评，记过一次。
“珍爱生命，人造躯体的命也是命”的宣传标语，就贴在顾惊白办公室的对面。他有直播分红的外快，可以不在乎被扣除的工资，但他不想被记过，那会直接影响他年度优秀员工的评定。
顾惊白连续百年的荣誉，绝不能因为一个小世界的丧尸皇就被打破。
想都不要想！
在爆炸的刹那，顾惊白就使用了十维空间为每个员工配备的救生舱。与其说它是“舱”，不如说是一个小型防御堡垒。小世界的人从外面是看不到救生舱的，内部则由员工自己布置，据说它可以在宇宙中漂流百年，能一直坚守到十维空间的救援。
虽然小世界对于管理局的员工，一般是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的，但如果怀着这样的优越感，就难免不出现大意翻车的情况。
陆止这样的原住民就是好例子。
顾惊白做任务至今，因为过于谨慎的性格，倒是没有遇到过需要用救生舱的危机。所以，他的救生舱就被他改造了……小白屋。
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孤独的、封闭式白色空间，更类似于一个反省室。
“你醒了是吗？对，我们都没有死。让我来为你介绍，这里是一个特殊的空间，没有办法使用精神力，你不能用，我也不能。但只有我可以打开它。”顾惊白对与自己隔着一道无形之门的陆止开了口。
陆止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顾惊白，总觉得发生了什么恨不得了的事情，但以他现有的认知，又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事。
“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你将会一直留在这里。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根据相关守则，我必须对你解释。我不是恶意囚禁，只是检测到你对【156小世界】具有极大的潜在危害，且已经策划并准备实施一些极端犯罪，不得已依法将你隔离。你明白了吗？”
顾惊白说这一套自然是在走流程，不得不走，十维空间和时空管理局在程序正义上的坚持，是十分严格的。
——从狗血爱情突然就跳转了法治进行时。陆止在懵逼中有了这样的理解。
“我大概明白了。”陆止点点头，问的还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顾惊白身处大型自扒马甲现场，说来是有点尴尬的。他一开始其实有两个选择，要么为了完成雇主任务，硬着头皮继续欺骗陆止他们上辈子真的有一段情；要么就只能放弃雇主任务了。
因为陆止也包括在了任务的“所有人”范畴里，一旦告诉了陆止真相，任务就注定完不成了。
想想最佳员工……
想想奖金……
想想对工作精益求精的追求……
怎么想都是选择前者比较简单，等任务完成了再道歉就好了嘛，反正已经被陆止误会了，又不是他故意的。
想了一大通，顾惊白的选择是：
“我叫顾惊白，是时空管理局深情科新入职的科长。你有权对我在执行任务中的行为进行投诉，投诉科的联系方式就贴在那边的墙上，如果你有钱，可以请一个金牌律师为你辩护。没有钱，也可以选择法律援助。
“但你很难赢的。我个人是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当然，你要是愿意，那是你的自由。
“也请你不用担心，我们也不会因为你没有来得及做的事，就量刑过重。我的经验是，你大概会得到几十到几百个小时不等的社区义工劳动服务，以及长达一到两学年的法律扫盲、社会道德观的普及。”
时空管理局的员工，除了要做雇主任务，局里偶尔下达的救世任务以外，一般在遇到严重威胁小世界平衡的危险人物时，也会在进行过危险测定与评估后，将人带走。
丧尸皇max的精神力，小世界真的很难消化，十维空间就还好。
陆止耐心的听顾惊白介绍完了所有的情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惊白，问的问题还是只有他会关注的：“所以，你的任务是什么呢？”
顾惊白一愣，他还以为陆止要斥责他为什么骗他。
但顾惊白还是回答了陆止：“我的任务是让所有人知道，顾白并不喜欢章天，以及，拯救【156小世界】。”
“好的，我明白了。”陆止接受的是如此平静，因为……他觉得他总算明白自己错哪儿了。他差点耽误了顾惊白的任务！哇，这当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贤内助应该做。幸好顾惊白自己解决了问题。他错了，他就会改了。
顾惊白：“？？？不，我觉得你不明白。”这一回，总算可以说清楚了。
是我大意了，是你误会了。
我没有想到，随随便便在大街上捡的丧尸竟然是丧尸皇，还是拥有意识的丧尸皇。
而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信了。
顾惊白身上的衣服，一点点从末日标准的工装裤、长筒靴套装，变成了西装革履、剪裁得体的员工制服。胸口口袋的上方，别着他的工牌——工号：1114，顾惊白，深情科科长。
陆止想到了顾惊白在还误以为他是个普通丧尸时的说过的话：“你好，我是1114号托尼老师。”
原来那么早就已经有过提示。
“真的很抱歉，不管如何，这点都是我做的不够严谨，请相信，我无意以欺骗任何人感情的方式，来完成我的任务。”顾惊白真诚的看着陆止。
“我猜到了。”陆止说的还是那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了何为温柔一刀。原来，这就是顾惊白被他误导着以为他很柔弱时的感觉啊。骗人果然是不对的，一定会遭报应。陆止以为在知道顾惊白真的想杀死他的时候就已经够难受的了，没想到，真正的暴击才刚刚开始。
但这不是顾惊白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个不那么美丽的误会。
“我会和你一起前往你的世界，对吗？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们会在我完成任务后，一同前往十维空间。”顾惊白还在尽职尽责的当一个讲解员， “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当确定小世界的危险分子得到了响应的惩罚之后，十维空间会为他们再次进行危险测评，评估过了，就会安排他们前往对应等级和种族的星球，重新开始生活。
“你是丧尸皇，他们是人类，你的立场站在丧尸族群的角度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毕竟人类也在消灭丧尸。我会尽可能帮你安排到一个失去了丧尸皇的纯丧尸星球，你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你的征途，或者随便什么。”
顾惊白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觉得他和陆止之间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他是人类，而陆止是丧尸。他觉得生气的点，陆止真的很难get到。
“你没有经验，但我知道很多个丧尸星球，在丧尸占领星球，成为绝对的主宰之后，也不见得就会迎来光明的未来。你考虑过丧尸是依靠什么存活的吗？又要怎么延续后代？丧尸比人类寿命长，却不代表了会永生。当一个种族坐下来就可以看到自己全部的未来世，你觉得在那个星球上，会发生什么？”
这些都是顾惊白在入职培训时，学到过的。宇宙之大，无奇不有，他们要了解所有的种族，做到不歧视，不想当然，当然，也不自卑。
众生平等，每一个种族都有它的优缺点。
丧尸也不例外。
“反正不是人肉。”陆止觉得这个时候他还能开得出玩笑，真的可以算得上是陆坚强了。
“是的，人肉已经被证明是错的了。在接受劳动服务的时候，你不妨利用空闲时间，来了解一下各个丧尸星球的兴衰史，说不定会对你有些不一样的启发。”顾惊白无意当陆止的老师，他有的只是建议，不会强加自己的是非观给对方。
陆止被深深吸引了，当然，到底吸引他的是说话的内容，还是说话的人，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只是突然明白了，他会喜欢上顾惊白，不是因为他觉得顾惊白深爱他，而是另外一种来自灵魂深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又要面子的不愿意承认。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他反而可以坦然直面自己的内心。
命运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你不了解真正的我，我也不了解真正的你。”顾惊白说的很含蓄，这是他唯一能够给予陆止的回应了。他们根本没有一个正确的开始，自然也就不应该为错误的结束而难过。
“我叫陆止，是个丧尸，我的精神力应该挺强的，异能是心想事成……”他想这么对他说。
但是，他已经离开了。
陆止懊悔的垂下了头，一点点的顺着白色的墙壁做了下去，失去了全部的精气神。他真的错了，大概是过去的商业经历使然，总让他觉得只有漫天要价，才能坐地还钱。但顾惊白并不是这样，他从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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