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摇头:“我不去齐家,你那个堂妹也不喜欢我。你要是想我了,或者有事跟我说,直接来这里找我就行。”
齐应弘望着她,一字一字道:“不是去齐家,是我的家,是我们家。”
韩濯缨眨了眨眼。
“你毕竟是我妹妹。”齐应弘停顿了一下,“就算我不认祖归宗,也不该对你不管不顾。我是该照顾你的。”
他说的极慢,韩濯缨听得心里莫名一酸。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我有一处私宅,偶尔会过去歇个脚。离皇宫更近,你出入皇宫,教导公主也方便一点。”齐应弘缓缓说道。
其实他之前就有过与她同住的念头,但那时齐家人不知他已经知晓身世真相。如今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
“不用了吧?”韩濯缨摆了摆手,“我觉得住这儿挺好的,也没有不方便。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这个家不大,却很温馨。干净敞亮、邻里和睦。而且这是她生身父母留下的宅院,是她费尽心思才保住的。住在韩宅,她底气十足。
齐应弘皱了眉:“缨缨——”
“哥,我真觉得在这儿挺好的,你要不信,也可以过来住几天试试,我帮你收拾房间。”
在韩濯缨看来,与其改变现有环境去依附兄长而居,还不如继续留在清水巷。
毕竟她这个亲哥现在姓齐。
齐应弘忽然想起伯父那天说的话,他涩然问道:“你是不是怨我?”
“怨你什么?”韩濯缨不解。
“怨我没有认祖归宗,让你虽有亲兄长,却无依无靠。”
韩濯缨立刻摇头:“没有啊。你的命是齐家救的,他们又抚养你长大。你选择留在齐家很正常啊,我为什么要怨你?你不必介怀,我从未有过怪你的心思。”
一开始,她甚至都没想过这个亲哥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得知他还在人世,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至于他的个人选择,在她看来,真的并不重要。
她这番话说的甚是诚恳。
齐应弘听后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韩濯缨去洗了一些瓜果给他吃:“别想太多了,吃点葡萄吧。”
六月底的葡萄,稍微有些酸。齐应弘吃在口中,只觉得这酸涩不止弥漫在口腔,还弥漫在心底。
他感觉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似乎不是很需要他这个兄长。
齐应弘并未在韩宅过夜,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就离开了。
翠珠连声说着可惜了,不能浪费。她用食盒装了一部分,打算给石头送过去。
韩濯缨只叮嘱了一句:“快去快回。”
“嗯,小姐先吃着,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韩濯缨边吃边等翠珠,然而等她用罢晚膳,又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翠珠回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六月底,京中骆家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骆家二公子骆垚从马上坠落、摔断了腿。二是没过多久,骆家就找到临西侯府,以八字不合为由,退了跟宋家大小姐的婚事。
宋净兰得知此事,气得不轻,为长姐感到委屈。婚事都定下了,却说八字不合,分明是胡乱寻的理由,也不想想一个好好的姑娘被退了婚该怎么见人。
她特意告假,回家试图安慰长姐,然而长姐却始终面无表情,乍一看去,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是眼眶微红、脸色煞白。
“姐姐,要不,你哭一场吧。”宋净兰小声道。
宋清兮却缓缓摇头:“不,我不哭。”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
“大小姐,宫里有人来了。”
宋清兮站起身,冷静异常:“我出去见见。”
宋女官请辞后回家备嫁,才刚一个月就被退了婚。消息传进宫中,看笑话的有,同情怜惜的也有。
齐贵妃想着宋女官提前送的生辰贺礼,怜悯之余,派人来宋家看看。
但是到临西侯府的人,除了齐贵妃身边的宫女,却还有个俊秀少年。
那少年正是四皇子。
看见宋清兮出来,他直接屏退了左右,笑嘻嘻道:“现在好了,骆家退婚了,骆垚怕事,不过倒也识趣。”
宋清兮怒极,面上反倒冷静下来:“果真是你。”
“对啊,是我。”四皇子低低一笑,“我说过除了我,没人能娶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宋清兮冷笑:“是么?”
“好姐姐,等几年,等我能娶妻了,就来娶你。”四皇子伸手便要去抚摸她的头发,却被她避开。
宋清兮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等你。”
“你什么意思?”四皇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还想嫁谁?”
不等宋清兮回答,他就重重冷哼一声:“不管你要嫁谁,都是一样的下场。”
“难道四殿下真能一手遮天?”宋清兮心里越气,面上却越冷静,“骆家怕事不愿惹你,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
四皇子脸颊肌肉抖动,眸中布满寒霜:“我说了,不管你嫁谁,那人都是跟骆垚一样的下场。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
宋清兮心中一凛,早知他会这么说,她心里却暗暗有了些计较。
此人虽贵为皇子,但细论起来,其权势范围也有限。
见她沉默,四皇子略略松了一口气,又轻声道:“姐姐,你别气了,我对你还不够好么?虽然你做了让我不开心的事,可我始终不舍得伤你分毫。”
宋清兮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四殿下请回吧。”
在她心里,四殿下的好,并不是她想要的。
四皇子知道她心中不悦,所以对她的冷淡态度也不介意。他软语说了一会好话后,终是恋恋不舍地离去。
他刚一离去,宋清兮就去找了母亲,提出自己想要去边关探视父亲。
王氏本不愿意,但因着女儿被退婚,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再反对。
韩濯缨听说了宋家长姐被退婚一事,颇多感慨。没多久,她也有了自己的烦心事。
这天傍晚,韩濯缨回家之际,看到一个身影在韩宅门口张望,形迹可疑。
看见韩濯缨跳下马车,他走上前来,一张脸黑红黑红:“韩姑娘。”
韩濯缨一眼便认出这是那天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家公子。
她眉心突突直跳:“齐公子,你想干什么?我真没有高攀你们家的心思。”
齐应杭摆了摆手:“不不不,韩姑娘,我是代我姐姐道歉的。她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那天见了面以后,他对娶她这件事并不反对,但她似乎却因为姐姐的那番话不高兴。他觉得他得当面表明一下态度,所以就悄悄使人打听了她的住所。
却意外得知,她先前是宋家小姐,后来才来到这里。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一个孤女,委实可怜。
齐应杭不由地又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感觉自己有能力也有责任守护佳人。
所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客客气气,韩濯缨也不好恶言相向,就略一颔首:“我知道了,那件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见她态度好,齐应杭心里越发欢喜:“那,我能讨杯水喝吗?我一路过来,渴得很。”
虽是傍晚,但他一张脸黑红黑红,鬓角也隐有汗渍。
“你稍等一会儿。”韩濯缨转身回家,去厨房倒水。
她刚从厨房出来,就见那个齐家公子竟不知何时进了韩家。
韩濯缨当即皱眉,心想,这人当真好生无礼,居然不打招呼,就这么进了别人的家。
她去倒水之际,齐应杭已经打量了一遍韩宅前院,这么小的房子,确实可怜。
“韩姑娘,我姐姐说的不对,我愿意娶你的。”齐应杭很认真道,“虽然你比我大了一岁,但是我并不嫌弃。”
“……”韩濯缨扶着额角,心想,怎么?我还得谢谢你的不嫌弃?
齐应弘继续道:“真的,我爹说,你目前没有婚嫁的心思,这正好,反正我比你小,等得及。”
韩濯缨只觉得一股气血往上涌:“你可能误会了,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高攀齐家。”停顿了一下,她干脆直接明了地道:“简单说,我不想嫁你。”
“为什么?”齐应杭脱口而出。
他是真不明白,她一个无人可依的孤女,又有大堂哥这层关系在。嫁进齐家不是最好的归宿吗?她为什么不愿意?他已经为姐姐的失礼道过歉了啊。
韩濯缨还未回答,就听见“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推开。她下意识望去,只见数日不见的太子殿下站在门口。
他逆光而立,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说出的话语却格外清晰:“因为她是孤的人,要嫁给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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