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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已经被楚军的火器吓破胆,所以要当顺民,可他却要报仇。
所以,当官军成建制投降后,他离开长安,跑回金城,召集伙伴,等候时机。
吴秋判断,楚国的皇帝,很有可能来陇右巡视,收买人心,届时,就是他的机会,而陇右地区对楚国不服气的人,并不少。
因为按照楚国之前的做法,迟早会在陇右检地、检籍、检寺,这就是在断大伙的根基,如何能坐以待毙?
但是,仅靠地方豪杰自己的力量,很难突破禁卫,刺杀皇帝。
毕竟连官军(周军)都打不过楚军,豪强部曲们更不可能战胜对方。
所幸,有法定帮忙。
“老韩,庵逻不会食言吧?”吴秋问,法定没有回头,边走边说:“食不食言,他们都不可能在陇右逗留太久,所以,只要姓李的一死,你们的机会就来了。”
“不不,我是问你,庵逻许给你的承诺,当那什么‘吐屯’,万一他食言?”
“‘吐屯’一职,又不是只有阿史那氏才能担任的要职,你放心,我这边很稳当,不用再扮做和尚了,也是一件快事。”法定说着说着,眯起眼睛。
千算万算,谁也没想到楚国皇帝抵达金城后,竟然在天明寺住下,这正是天意让他有一场大富贵。
干掉李笠后,他就跟着阿史那庵逻去西域,在那里,随便在一个小国做“吐屯”,当小国国王的太上王,悠哉悠哉过日子。
突厥汗国控制了西域诸国,并在各国设“吐屯”一职,这可是等同于国王的存在,他在西域当吐屯,日子过得逍遥快活,中原这边闹得天翻地覆,都和他没关系。
至于吴秋,只要不被人找到刺杀楚帝的证据,就能在陇右继续待下去,一旦关陇地区大乱,搞不好还能乘势而起...
双方都有一个不错的前程,这前程就在天明寺,也不枉他扮做和尚,在这里吃了几年的斋饭。
当然,这都多亏了那个楚国皇帝狂妄自大,居然离开行辕,在半山腰的天明寺住宿。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知走了多久,地道前方已是尽头,吴秋借着火把的火光,看见前方是几级台阶,顶部有一如同井盖的木门。
法定靠在台阶土壁一个伸出的竹筒口处,侧耳倾听,听外面的动静。
地道的出口,是厨房的一个大灶台炉膛,按说这时候不会有人在厨房里,但他一向谨慎,所以出去前,一定要多个心眼。
吴秋见状赶紧让人把前头的火把灭了,免得一会打开地道门,火光暴露行踪。
法定侧耳在竹筒旁听了一会,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别样的动静,便轻轻开门:把木板往上推。
却推不开。
似乎灶台上放了重物,压着木门。
他心中一紧,再推,还是推不开。
心中着急,愈发用力推,推得木门“咯吱咯吱”响,还是推不开。
旁边,吴秋见其如此模样,觉得情况不对,就在这时,听音竹筒里忽然喷出大量液体。
这液体有些黏滑,带着刺鼻气味,吴秋刚开始还以为地道口开在厕所附近,是粪坑漏了,但很快闻出味道不对。
随后,深埋心里的恐惧,再度浮现。
他又想起了那天,长安城北,渭水南岸,官军大阵被楚军火器摧残、蹂躏的情景。
雷声中,人群出现一道道血痕;冲天火光里,无数人影摇曳,惨叫声不绝于耳,许多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破碎、发黑、消失。
“是,是火油!外面不对啊!!”
吴秋脱口而出,转身要跑,但后面都是人,狭窄的地道,宽度仅容两个人侧身并排站着,他想往回跑,又如何跑得了?
昏暗的地道里,忽然明亮起来,顺着竹筒流入地道的液体冒起火,把法定和吴秋点燃,然后点燃其他人。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地道里的人们被火光吞噬,身影不断摇曳,又发出“滋滋滋滋滋”的声音。
。。。。。。
房间内,几名皇子和公主,围在嫡母的身边,面露惊慌之色,外面传来的动静,让他们坐立难安。
说是放焰火吧,夜空中没有火花绽放。
说是夜市赏灯吧,阿娘又不许他们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在钓鱼,你们莫要怕。”黄姈轻声说着,面色平静。
孩子们见母亲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不安渐渐消散。
过了一会,有几个甚至打起盹来。
黄姈见状,便让宫女们铺好席子、被褥,让儿女们“排排睡”。
外面响起问候声,黄姈和儿女们说了一会,转出去。
却是个禁军将领,身着甲胄在外等候。
为防暗箭,门外竖起好几个大盾,以作屏障。
“情况如何?走地洞进来的老鼠?”黄姈站在大盾屏障后,轻声发问。
“回殿下,老鼠已经被烧死在地洞了。”
黄姈又问:“四周情形如何?”
“殿下放心,寺外各处,暗哨并未发现可疑之人接近。”
黄姈再问:“各处暗哨不会被人偷偷拔掉吧?”
“殿下放心,所有暗哨安好,只有一群老鼠,走地洞过来。”
黄姈问了一会,确定如今形势“均在掌握之中”,放了心。
回到房内,嫡庶儿女们都已经睡着,她在一旁坐下,倚着凭几,听着外面的动静。
想起李笠的布置,不由得叹了口气:钓鱼、钓鱼,成日里钓鱼!!
自己做鱼饵钓大鱼也就罢了,还带着家人一起当鱼饵,这是怎么当一家之主的?
不过现在埋怨也没用,李笠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此次在金城天明寺“钓鱼”,准备充分,只要突厥人敢来,就一定会有“惊喜”。
只是没想到,这天明寺里居然有暗道通向山顶,若不是寺里有人出首,今晚或许会多一些波折。
想着想着,黄姈看着旁边的油灯,伸手过去。
手的一侧被灯光照亮,但另一侧,却因为处于背面,一片昏暗。
李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汉,张骞出使西域,返回中原时,本来是要走河西地区,这是从西域回中原的主干道,但那里被匈奴占据。”
“于是,张骞走祁连山另一边的旁道——羌中道。”
“羌中道,又称西海道,东西横跨如今吐谷浑海西地区,走到了西海,继续往东走,出湟水河谷,便能抵达金城,汇入主干道。”
“张骞就是这么避开河西匈奴,平安回到长安。”
“我要是突厥人,得知中原皇帝到陇右巡视,肯定要走这条道搞偷袭,此道西端是于阗国,为突厥附庸,借个道,方便得很。”
“虽然中途要横穿吐谷浑的大部分国土,但十几年前,吐谷浑被突厥联手周国教训过,肯定是不敢阻拦的。”
“更何况,吐谷浑和中原的楚国没什么交情,也不会通风报信,于是,当中原皇帝抵达陇右,眼睛只盯着河西地区的动静时,我的数千精骑突然从湟水河谷冲出来...”
“再加上地方豪强的接应,来个内外夹击....”
“所以,我们要体谅突厥和陇右地头蛇搞事的心思,他们需要一个机会,我呢,就创造一个机会给他们...”“轰!!!”
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黄姈的思绪,也把刚入睡的皇子、公主们惊醒。
他们惊慌失措的爬起来,东张张望,见母亲就在旁边,心定下来。
黄姈安慰着子女,听着外面的动静,苦笑了一下。
钓鱼钓鱼,这是要一辈子都钓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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