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涵一声轻笑,神情却变得有些寡淡了,他收回手,指尖在桌上打着圈,看起来漫不经心极了,“巫蛊事件背后主导者是狐源。”
平地一声雷,炸了陈璀和苏韫白一脸。
“怎么,吓到了?”谢涵又笑了。
陈璀觉得自己有些飘,狐源哎,狐相哎,在齐国也快一年了,在齐公面前也有两三个月了,他当然知道对方有多权倾朝野,有多得齐公信任。
而苏韫白皱眉不解,“为何?我与狐相有过一面之缘,对方实是中正仁厚之人啊。”
谢涵“噗”地笑了,“韫白,你这句话翻译过来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他怎么可能是坏人?”最后一句话他特意用小儿口吻,天真无邪,还眨了眨眼睛。
之前有些凝滞的氛围瞬间解冻,陈璀还笑哈哈道:“苏大哥,坏人可不会把‘坏’字写脸上。”
苏韫白脸微红,说不上看人准罢,但从小他就是一种感受周围人气息的直觉,狐源给他的感觉很忠正,不过……也只见过一次面……他也不确定。
谢涵倒挺理解苏韫白的感受的,他拍拍对方肩膀,“我与狐相一同赴梁,两个月朝夕相处,也一直觉得狐相忠心耿耿、义薄云天。”
陈璀却没二人这么深刻的感觉,他不会看人,但会看利益,“是因为狐家小姐和四公子定亲了么?”
“不全是。”谢涵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大概是想效法宁采罢。”
“嘶――”苏陈二人均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想扶植四公子做一个傀儡?”陈璀脱口而出,说完又立刻捂住嘴巴,四周看看,他刚刚说的应该很轻的……罢?
“是。”谢涵点了点头,“但他太强大了,又手段干净,我只能加紧尾巴躲着他。”
这就好这就好,至少不是外面说的意志消沉。
“所以必当找一人可与狐相争权,世家个个是狐狸,以前在狐相手里吃过亏不会冒然碰上,新人不可能短时间爬的这么快,只有申厘,他妄图更弦改张又权利欲旺盛,如果君父真听信他,为了他改革方便,必然一开始就会给他极大的权利。”谢涵娓娓道着自己打算,末了叹气,“只是难在君父如何会鼎力支持申厘了。”
自己君父,自己知道。
齐公并不是一个有魄力的君主,他更偏向儒家仁爱,他喜欢安逸,喜欢虚名。而实行变法,必然过于霸道失之仁德尤其是让申厘来变法,必然会与大氏族碰上承受极大的压力,必然会被不少人骂作冷酷无情麻木不仁。
把这个意思用委婉敬词修饰了一下说给二人听后,陈璀皱了皱眉,“四公子不满狐相已久,又视齐国如己物,稍说几句应该就会完全同意,他现在就对申厘赞不绝口。至于君上,君上……”咽下“好大喜功”四个字,他很快接上去,“君上也一直有一颗建立不二功业的雄心,自不久前被群臣死劝重审案件后更不满君权受挑战,心内一直有这一口恶气,或可利用一二。”
谢涵眼睛一亮,的确,这倒是个契机。
苏韫白对变法之类并不是很清楚,但古来今来,大凡更弦改张都有一个共同点,他想了想,道:“每每变更必要有一个迫切的直接促成因素,多是大战失利周围强敌虎视眈眈不得不改,但齐并无此危机。”
不,有的。不然他就不会这么急切了。
但之后二十年剧变结束七百年大昊王朝是现在谁都想象不到的,谢涵笑笑,并不打岔,静听对方继续。
“我等不可能为了施行变法引个强敌过来,既如此,那就要换举国威胁为君上威胁,能威胁君上的必然是君主权柄。”
或可再策划一场群臣威逼君主的戏码,谢涵懂了苏韫白未竟之意。
他屈指敲了敲额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二人商量,“先让申厘见君父一面,君父想来不会同意,再来一场大胆臣子的不逊,必须是直击君父内心的,再在君父面前提起申厘,君父便会想起申厘的好来。之后诸氏族反对,都把它言语诱导成是对君父的不敬让君父想起诸臣几次不逊。唔……可再多提提祖父,君父最恨比不上祖父,偏偏诸臣都觉得君父比不上祖父。这样就不怕变法不能展开或者夭折了……”
“!!!”
陈璀抹一把脸,他感觉到了,涵大哥一定就是他的真命天主了!
倒是解决一大困扰许久的难题,果然这就是集思广益的好处了么。这么想着,谢涵掏出袖中那块竹板,粗粗介绍了它一番来历。
陈璀立刻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有些特殊的染料是要用水泼一泼才能显形的,我以前看到过有个老道就是这样玩的。”
谢涵很配合,立刻拿来盆水,兜板泼去,然竹板除了“湿身”并没有其他什么变化。
但视野和想象力却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哈。
之后又火烤、烟熏、泼墨、明矾水……然而竹板还是竹板,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五更天,天都快亮了,谢涵才停下来,开始催促陈璀回去。
临行前,忽然道:“对了,一开始的问题竟是忘了答你了,申厘并非我之人。”
陈璀:“……”
谢涵把他与申厘过往精简道来,当然着重体现了自己的爱才如渴和申厘的忘恩负义,再隐去自己把申厘接过来没几天就打算好怎么利用人家的事实。
他说的很委婉,充分体现了他一流的文学素养和高超的言语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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