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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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两个月的院后,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青峰也开始正常上班,过来看我的频率减少到了两三天一次。
羽生风太也来过,他亲手给我削了个苹果,告诉我案件被圆满解决了。
一切太过顺利,这不像森鸥外的风格,他如果吃了亏,一定会千百倍地从敌人身上讨回。
又过了半个月,我觉得我已经痊愈了,可以考虑复工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人跟我讨论过工作这个问题。
某一天青峰来看我,我说:“我好像可以出院了。”
他当时正在给窗台上的香槟洋桔梗浇水,花瓣层层叠叠呈现出好看的浓郁奶色。一束洋桔梗修剪好枝叶,用窄口圆身的透明玻璃瓶装着,水只用倒一半,放在阳光底下,一汪水色经由光线折射被投到空旷的天花板上,波光粼粼。
“我可以出院了。”
但他好久没说话,还是在浇花。
我又说:“别浇了,这种被剪掉根的花活不久的。”
……
好像青峰说了什么,但我听不见。
我怔怔地坐在床上,只能看见阳光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条笔直的明暗线。
一个又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音节,从谁的口中吐出,然而不等我记忆,它们便一齐飘到半空中,拼出几个夸张而怪异的字符:
我被异能特务科解雇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顿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视线模糊,阳光好刺眼,所有暴露在光线下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恶心,包括我自己,我突然很害怕被人看见,我快要喘不上气。
“呼——”
“呼——”
整个肺部就像一个快要报废的老风箱,在呼哧呼哧作响,缺氧的痛苦似火烧从胸腔一路窜上大脑。
有人抱住我,抚摸我脊背,跟我说:“没关系的,深呼吸……”
要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呢?
我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个疯子一样,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慌之中。
“走开,不要碰我。”
为什么?
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最后我还是那个被放弃的筹码?
我使劲挣脱着他的怀抱,手边所有能够拿到的东西:水杯,台灯,钟,枕头,所有我能够拿到的东西全都被我抓住砸在他身上。
“没事了,鹿岛,放轻松,已经没事了,来……深呼吸。”
青峰抓住我的手腕,他想要让我安静下来,但我做不到。
“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好吗。”
“求你了,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你别跟我说话了行吗!”
我实在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崩溃,我尤其不想让青峰大辉看见。
这个时候,我只想一个人呆着,躲在被子里,谁都不要看见我,不要跟我说话。
“好……我不碰你,你不要激动。”
他松开手,缓缓退后,像是对我妥协。
但是还不够。我捂住脸,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捏住般,透过指缝,我疯狂寻找着能让自己解脱的东西。
我就像十五世纪被处以绞刑的罪犯,双脚离地,每一次的挣扎除了让脖颈间的麻绳越勒越紧外别无它用,但我无法不挣扎。
我看到了那瓶洋桔梗。
为什么要送我花?
这种东西活不久的,反正都是要死的啊。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但等我回过神,我的手指已经抓住了它——柔嫩舒展的茎叶、娇软中带着羞怯的花苞,花很漂亮,但是越漂亮我越是无法忍受。
“砰——”的一声,玻璃瓶四分五裂,水淌了一地,我抓住那块尖锐的碎玻璃,将它对准那道迟迟不愿离开的身影,崩溃大喊:
“你为什么不走?”
“你走啊!”
但随后响起的关门声却好像一击响亮的耳光甩在我的脸上,我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过久,才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摸索着回到床上。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蜷缩着、僵硬着躯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我知道这样会让我很难受,但我不想动,更不想摆正身体:
我情愿在此刻死去。
我知道,来自港口黑手党,来自森鸥外的报复,终于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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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先生的到访是在一个下雨天。
推开门后,他十分自然地将手中的黑色雨伞放在了墙角,白色的衣摆被雨水完全打湿,正“啪嗒——啪嗒”往下滴水,他穿了件很常见的白色医生制服,如果你在医院走廊内和他迎面撞上,你一定会把他误认作是医生的。
“啊……我是真的讨厌下雨天。”森鸥外抬手掸了掸衣领,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
他抬头看向我:“好久不见?”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深灰色修身马甲,在我对面坐下,表情轻松状似和老友闲谈,没有一点紧张、压迫的气氛,仿佛他今天到访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和我说几句话。
“什么礼物?”
“Fire,Lay off,或者是,Lose your job……”他笑了笑:“你喜欢哪种说法?”
他讲英文很好听,大概是因为出国进修过的原因,总之发音很标准,挑不出一丝错误。
“还记得港口黑/手/党的三条原则吗?”
『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
『不可背离组织』
『收到的攻击定要加倍奉还』②
“你违反了几条?”
我抿了抿嘴唇:“所以,您今天来是想要取走我性命吗?”
闻言,森鸥外指尖交叠呈尖塔式,身体前倾,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我,他微微一笑:“不,杀人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我很欣赏你的异能,所以我要跟你玩个游戏。”
是“我要”,而不是“我想”。
“我能做到的只是简单的治愈,这样的异能毫无价值。”
他不置可否,只是挑眉道:“看来你并不了解这个能力。”
“但是没有关系。”
我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游戏?”
“很简单。”
“异能特务科你已经回不去了,但是,如果你想,你还可以回到我身边。”
……
“只要你亲手杀了青峰大辉。”
“你们两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你选哪一个?”
森鸥外站起身,俯身凑到我耳边轻轻道:“好好考虑清楚,然后这个周五,来横滨见我。”
温热的气流搔刮着耳膜,但我却好像身处深海,除了一阵尖锐的耳鸣,什么都听不见。
“你不会希望我亲自动手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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