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还不曾说完,我的脑袋便被他不甚温柔地轻拍了一下:“闭嘴,好好开你的车。”
“有的时候,保护下属也是上司的职责之一。”
他微起身,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方敌人的动态,绒制的黑色长款披风自两肩滑落,露出其内在的一身劲装,灰色的紧身马甲很好地勾勒出了他精瘦的腰身,从我的角度,平视刚好可以看见短款西装下的一排黑曜石纽扣。
他命令道:“左拐,提速!”
依照着他的指示,我朝左大幅度转动方向盘,与此同时挂挡、猛踩油门,车辆便“咻”地一声朝前窜去,以堪称流畅的弧度完美避开了后方的撞击,而后者来不及刹车,“轰”地撞破护栏后,便以一种不可挽回的姿态坠入江中。
“继续提速!”
又是一阵加踩油门,车载导航上方速度表中的那根红针颤巍巍地晃动了几下,便猛地指向“140”这个数字,甚至还有隐隐上升的趋势。
我的精神高度集中,握在方向盘上的十根手指也因紧张而僵直、无法弯曲,但那始终护在脑后、不算宽大的温热手掌却奇迹般地给我提供了某种力量,让我有勇气继续坚持。
这场堪称疯狂的飙车枪击战宛如是一场生命的豪赌,所有人都在危险的刀刃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坠江溺死、车毁人亡的悲惨下场,唯有强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在我提速的过程中,后方紧紧跟着的车辆也随之提速,宛如甩不掉影子,眨眼间便又跃至身旁,实在是讨厌至极。
“想撞我……”中原中也压低了声音,喉咙间溢出一声轻蔑的笑声,满满是危险的气息。
似乎这接二连三的挑衅点燃了藏匿于他骨髓深处的疯狂因子,他直接跻身驾驶座,整个人重重压向我,单手握住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同时发动异能,整辆车便以一种令人失声的速度决绝地朝左撞去,如同一台轰隆碾压而过的重装坦克,目标正是那辆于骚扰一途上孜孜不倦、但又始终无法造成重大伤害的黑色轿车。
堪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我甚至可以清晰看见对方临近的车门在恐怖的重压之下直接扭曲变形,而紧挨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敌人宛如被捏爆的番茄,顿时血浆四溅,化作一滩烂糊糊的肉泥。
“…………”
即便我在组织中就听说过很多次中原中也干部在战斗中堪称人形兵器,但第一次直面这番血腥景象,仍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的实力吗?
但没等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便感觉到车身因巨大惯性而无法回头地朝护栏撞去,仿佛即将步入车毁人亡的悲惨结局,然而就在撞破护栏的下一刻,整辆车却腾空而起,以一种极不符合重力规律的姿态在空中做长时间滞留。
“坐稳了。”扔下这一句话后,中原中也抬脚踢开车门,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姿态翻至车顶,随后,便听一阵“滋——滋”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响起,他,竟是徒手拆下跨海大桥两侧的钢筋。
那长达十几米、直径约二三十厘米的圆柱形钢筋被他轻而易举地托举在手中,如同古希腊战神投掷标枪一般,中原中也抬抬手,便将剩余敌人连人带车刺了个透心凉。
如鱼叉叉鱼,敌方毫无还手之力,一一坠入海中。
“一群杂鱼。”他翻回车内,发动异能,如同铁块与磁石,我只感觉到自身仿佛被什么东西强烈吸引一般,以一种不大温柔的姿态,整辆车“轰”地砸落在地。
四周一片狼藉,枪/战后的残余弹壳、桥面坑坑洼洼的弹坑连同轮胎摩擦地面所留下的漆黑痕迹也遍地都是,更不用提大桥两侧被他拆了数根、如今正残缺着的金属钢筋。
打量了一会儿,中原中也似乎也意识到了打扫战后战场有些麻烦,而他最讨厌麻烦,见状,他下意识地想要掏出手机,在摸了个空后才意识到手机在不久前刚刚被他亲手捏碎,于是整个人更加不爽了。
“啧。太……宰,你不要让我抓到你。”他磨了磨牙,双眼危险地眯起,敛去其中一片惑人的海蓝色光华。
我闭上嘴,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你手机呢?”他平摊开手,神色淡淡,似乎求助人对于中原中也而言是十分坦然的事情。
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他的手心。
见状,他缓和了几分脸色,调出通话界面,在下方键盘上熟练地按出几个数字,随后拨通。
“嘟——”
几秒后,对方接通道:“喂……”
不待寒暄或客套,中原中也便直接吩咐道:“东京湾,跨海大桥,派人过来打扫清理,务必要在明早之前恢复原状。”
“呃,中原干部您……?”因为现下这个号码显然不是他常用的,所以对方一时之间还未曾明白,只能够凭借熟悉的声音判断拨打者的身份。
“尽快。”电话另一端的中原中也扔下两个字后,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在将手机交还至我手上之前,他抬头扫了一眼我的表情,淡淡道:“感到奇怪?”
我的确感到奇怪。
身为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的黑/手/党却不计回报地打扫、修复城市公共建筑,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会令人感到不解的吧。
见状,他罕见地微微一笑,橘红色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瞬间便气场全开,眉尾微挑时,整个人似开到极盛处的带刺玫瑰,刹那芳华,足叫人观之忘言。
“首领说过,黑/手/党的本质是把暴力转化为经济的行为体,无论追求什么,杀死谁都无所谓,但是遭到他人报复这种事既是支出也是负债。②”
“但是横滨是不一样的。”
夜色深沉,路灯下,他的发丝被晚风吹拂,中原中也带着一种喟叹中夹杂着怀念的语气缓缓道:“即便是港口黑/手/党,也深爱着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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