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簌簌、大雪将至,屹立在旷野上的萧条树木姿态各异,又是一冬啊。
转身对上赤司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我知道,在这迅猛而嘈杂的风声中他并没有听清我说了什么,于是,面对他的不解,我也只是笑着,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时刻突然做出了要离开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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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方的道路正在施工,所以我们在一处主干道上下车,此处距离春日山并不遥远,步行十分钟便可抵达。
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抬头看了看四周,显然,同春意盎然的四月相比,入冬后的春日山景无疑逊色了不少,连前往此处游玩的旅客都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我对此地并不陌生。
朱红色的鸟居挺立于道路尽头,悬挂在注连绳上的白色纸锤在冷风中微微晃动,而在神社入口的狛犬石像处,有一位紫衣老者在默然等候。
他穿着一身藕荷色绣重瓣菊花的狩衣常服,头发皆被整齐束入头上那顶黑色高帽中,老人虽已年入古稀、发须皆白,但精神矍铄、目含宝光,看上去绝非常人。
“唔,赤司君,稀客啊。”仍是那熟悉的含糊声线。
赤司微颔首行过礼后,便开口道:“松鹤大人,许久未见,您的风采更胜往昔了。”
他又侧身指着我为神官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鹿岛砂糖。”
老者开怀一笑,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顺势拍了拍赤司的肩膀,和蔼道:“幸会幸会。不过如今风大天寒,山路也有些不好走了,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赤司垂目道:“不过是思亲情切,转眼又是一年新至,便想着上山同母亲说说话,也算聊表孝心。”
闻言,老人点点头道:“如此啊,不过……后殿现下正在清扫,还请您稍候片刻才是。”
两人似乎是熟识,聊得十分尽兴。
我一人在旁等着也是无聊,有心趁这段时间里四下看看,同赤司打了一个招呼后,便独自观赏起来。
故地重游,只见手水舍处那一方黑色石池中铺着成百上千的白色椭圆鹅卵石,几注清澈的水流自上排的竹管中涓涓淌出,几柄木勺倒扣着放在一旁。
洁净过双手后,我进入神殿参拜求签。
我将意为“结缘”的五円硬币放入钱箱,闭目祈愿,然后小心展开属于我的签文。
那是一张纹理细腻的白色笺纸,上面印着红色的花纹和文字,样式简单而大方。
运势:大吉。
往下是一排细致的分类,有待人、失物、旅行、学业、恋爱、疾病等不同生活方面的解释。
“需要我帮你解签吗?”面前有人问道。
我抬头一看,却因为惊讶而忍不住捂住嘴,险险往后退了一步:“你……”
一身银白色的狩衣纤尘不染,衣角绣有鹤纹,披肩长发如雪,眼睛色泽极淡,似琉璃,又似憧憧月华,衬得其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你怎么会在这里?”
羽生风太莞尔一笑,“刷”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掩唇道:“鹿岛小姐的这个问题真是奇怪,我本来……就该在这里啊。”
我微皱眉,羽生风太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隐瞒我的意思,这样堂而皇之,完全是有意引导我猜出他的身份。
遥远记忆深处的那一点可疑突然放大,我仔细思索,从周目一到周目四,无论是东京、神奈川还是京都,全部都有他的身影。
他轻摇折扇,金色的扇面上描摹着精致的浮世绘,其上樱花粉嫩、戴赤色恶鬼面具的八爪海妖卷着兵刃踏海而出,两侧宽大的衣袖随风而动,衣角处的仙鹤栩栩如生,仿若眨眼间便要挣脱开来,乘风而去、扶摇直上而望日月。
神官,仙鹤纹,长发,最后……还有那一双惑人心弦的莹黄色瞳孔。
我抬眼看向他,笃定道:“是你。我一开始拜访春日大社时,在梦中遇到的那位神官,就是你吧。”
“殿下好生聪明。”羽生风太合起折扇,一下一下轻扣着手心:“不过,准确来说,现在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您在梦中见到的那位才是。”
“何解?”
羽生风太长叹一口气,抬手虚虚从我眼前一抹而过,然后仿佛是如同神迹一般,在流光点点间,周遭便变了一副模样:
从三月枝头初绽新绿、浅粉色的重瓣野樱傲然盛放,到七月湖光潋滟、山间晨风飒飒,新枝旧叶逐水而去,再至初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之壮观景色,最后,十二月漫天飞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世界就此沉寂。
他道:“十年弹指一挥间,这个世间,最为神秘的,莫过于时间。”
“从初生,到结果,再到垂垂老矣,植物一生,不过四季。而您就拥有这掌控时间的能力,或可谓之‘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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