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
根据年龄的大小,这个称呼理所当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是他却又感到一丝微微的荒诞感。
少女身材娇小,直起后背时,精致漂亮的蝴蝶骨便透过薄薄的衣料微微凸起,水蓝色是海的颜色,澄澈、干净,她整个人似一株茎叶纤细、含苞待放的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抛去外在年龄所带来的误解,她的身上并没有“学姐”这个词所带来的稳重感,有的只有无辜、天真和纯洁。
幸村精市微微晃了心神。
“鹿岛学姐。”他上前一步,体贴地降低了音量,女孩子应声转头,原先被她的身子所遮挡住的画面随之也暴露在幸村精市眼下。
他下意识地敛住了呼吸,那是一片蔚蓝色的海。
灰白色的道路和红黄蓝三色信号灯占据了画布三分之一的位置,是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交通设施,其余三分之二她画得全部都是海:浅蓝、水蓝、湛蓝、深蓝,浓郁的油画颜料层层铺染,用白色提亮,波光粼粼,这幅画美得惊心动魄。
“是幸村君吗?稚川有和我说起过你,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她从高脚凳上轻轻跳了下来,□□的双脚穿进了白色凉鞋当中,黑色的卷发柔顺地垂在背后,她伸出了手,眉眼弯弯。
稚川是社长的名字,从这个小细节判断,两人是很熟悉的朋友关系。
手背上有两个泛青的针孔,是静脉注射药液留下的痕迹,皮肉很薄、瘦可见骨,手指纤长,指甲是很漂亮的淡粉色。
“鹿岛学姐好。”他维持着点到为止的接触,两个人的手指只轻轻触碰了一瞬便很快分开,礼貌到了极点。
“因为身体好了一点,所以想要回到学校继续学业,不过我以前的同学都已经毕业了呢,学校好像……也变成了陌生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抓着裙摆,尝试着解释道。
“只有画室我还熟悉一点点,所以就冒昧使用了这个地方。”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略带羞涩的笑容。
就是这种感觉,一种无意识的稚气中透着美丽,无论是裸/露脚踝的象牙白凉鞋,还是水蓝色的吊带长裙,她就像是被雨水打湿后的染井吉野樱,秾丽、香气馥郁。
这个女孩子一点都不世故,干干净净,就像她笔下的那幅画一样。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鹿岛学姐不用这么见外,毕竟您也是绘画社的一员,当然可以使用画室。虽然学校有了细微的改变,但请相信老师一如既往地负责认真、关心着学生,假以时日,您一定能够融入新的集体中。”
她舒眉一笑,又给画布添上了几笔,十分真诚道:“多谢你的安慰。”
“对了,幸村君今日来学校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并没有,只是过来打扫画室罢了。”说着,幸村精市将背包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学姐画得是神奈川的海吗?”
“嗯,是镰仓那边的景色,走在马路上,栏杆旁就是大海。湛蓝色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溅起雪白色的泡沫,海面一望无垠,偶然可以看见捕捞的渔船和海鸥的身影。
除此之外,就是一大片蓝,我很喜欢这种颜色。”
“画得很漂亮,学姐是有意识运用印象画派的技法吗?”幸村虚虚地指了画布的几处问道。
“是模仿的雷诺阿的手法,不过我的学问还没有学到家,所以画得并不算好,让幸村君见笑了。”
她这么说实在是太谦虚了。
十分凑巧的是,雷诺阿亦是幸村精市非常欣赏的法国画家,他的书架上常年摆着雷诺阿的精装画册,所以姑且也算是有所研究。
面前的这幅画作,已经算是习得了印象画派七分的技艺了。
“她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社长的这番话回荡在耳畔,他从前总以为这是看在双方交情的份上夸大其词,而直到此时才真正理解“厉害”二字是发自真心的称赞。
鹿岛砂糖没有一点学姐的架子,她甚至没有这个意识,似乎她仍停留在休学一年多前的时光中,每日只是随心所欲地采风作画,无心于世事。
幸村精市遇到过很多人,因为他容貌出众、脾气温和,所以颇受女孩子的喜欢,无论是低年级的学妹,还是高年级的学姐。
年纪小、阅历少会让人觉得幼稚,总是叽叽喳喳地围绕在身边,说着一些甜品、衣服等他根本不会关心的话题。
而年长者,又总是矫揉造作,依仗着身份高高在上,摆出一种施舍的态度,却又在被拒绝后穷追猛打,令人不厌其烦。
幸村精市只是看上去脾气好,温和而礼貌地对待每一个人,但实际上,当你试着去接近后就会发现,他对待陌生人,态度一直都很坚决,丝毫不给任何机会。
画室陷入一片沉默当中,却又很和谐,鹿岛砂糖专注地落笔上色,幸村精市则是起身从靠墙放着的储物柜中取出了一些清洁用品:橡胶手套、毛巾、扫帚、拖把。
他开始整理画架、高脚凳的摆放位置,用毛巾擦去柜子上落下的灰尘。
“幸村君,需要我帮忙吗?”
他弯着腰,将地面的垃圾统一用扫帚扫至簸箕当中,然后直起身子道:“多谢学姐,但是不用了。”
鹿岛砂糖并未强求,她仍专注于手中画作,一点一点将它描绘地更加完美。
墙壁上的时钟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阳光顺着裙摆滑落,光晕点点,这就是舒服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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