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名字。
他忍不住在心中分析、掂量分手这个词语,竟觉得其中有一丝玩笑的味道在,它意味着一段关系的结束,但正如他和她之间开始地莫名其妙,结束地也不可思议。
并没有不甘心,他顺从地接受了命运的一切安排,也早就预料到了结局,虽然在正式走到那一步后,心中仍会浮现诧异之感。
究竟是多神秘的力量,才能取走不相关之人的记忆,清除这个人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没错,没有人记得一切,只有自己。
但忍足侑士并没有产生被欺骗的愚弄感,他甚至都不曾感到过愤怒,只有长久的平静。
“迹部,你应该明白,这样的追逐是毫无意义的。”
迹部轻笑一声,放下了杯子:“忍足,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和我说这句话的?是朋友,还是胜利者?”
“……”
“我不是那种会随便开玩笑的人,舞台剧结束后,我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以为我仅仅是对她说得那番话吗?不,我同时也在对你说,可你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你的私人感情生活我并不会干预,毕竟,你一开始也是不知情的。但是,你要明白,我们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我不会妥协,想要的东西一定会牢牢抓在手里。
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就一定会找到她。等到那个时候,我的手段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柔和了。”
这就是迹部所奉行的人生哲学:丛林法则,充满掠夺性的进攻艺术。从前他心怀怜惜,但到最后发现言语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无用的东西,他还是一无所获,所以他决心要彻底改变。
究竟什么是爱?
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想触碰又收回手,还是自私、占有欲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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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忍足侑士留在了东京工作,这里毕竟是整个日本最为繁华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冲刷,心底的那个名字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反而愈加深刻,每当夜深人静时,总在无声无息地提醒着什么。
但是忍足侑士总能强硬压下心口的一切置疑,他总是如此,擅长处理情感纠纷。
他大概在恐惧着什么,“恐惧”对于忍足侑士来说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词啊,原来,他也是会害怕某一件事而不敢面对的吗?
可是如果,他用了十年,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是拥有认真爱一个人的能力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覆水难收,他该怎么面对自己呢?
他是正常的,曾经也有机会体验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如同一只倦鸟,一生中唯独拥有的一次降落陆地休息的机会,就在漫不经心间轻松失去了。
对他而言,内心深处一直在渴望的安稳感,唯一能给予他这种感觉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这样深重的绝望感,在仔细思考后,愈发沉重清晰的悲痛,一个人究竟得有多强大,才能承受这种希望的破灭呢?
忍足侑士是聪慧的,无论是学习还是运动,所有的技能他都能轻轻松松掌握。
可他同时又是迟钝的,光是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就已经花费了十年。
他开始像父亲忍足瑛士那样从早到晚忙于工作,年纪不小仍是孑然一身,似乎无意于恋爱婚姻,总之,与从前大不相同。
早上会给自己准备早餐,吐司面包加煎鸡蛋,还有一杯香醇浓厚的黑咖啡;然后开车去医院,他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上午和下午忍足都是忙碌的,他穿梭于各个病房,查看患者的情况,或者是全副武装地站在手术台上为病人实施手术;晚上,临近凌晨,他才可以松一口气,疲惫地回到家中,等待第二日太阳的升起。
重复、枯燥、单调,他所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他在惩罚自己,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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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下午四点,阴天,小雨。
急救室来了一位情况危急的病人,枪伤,出血严重,昏迷,急需救治。
忍足侑士漫不经心地戴起橡胶手套,穿上手术服,进行全身消毒,这样的情况在医院里实在是太常见了,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他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一旁的小护士在窃窃私语:“这次受伤的好像是一位警察啊,是个女孩子呢,听说是因为搅和进了黑手党的争端中,身上中了大概有三枪吧,实在是太可怕了。”
“黑手党根本就是不合理的存在吧,走私毒/品、贩卖枪/支,国家为什么要容忍这样的组织存在于日本的土地上呢?每年还要花费大量金钱、警力牵制和打击黑手党的犯/罪行为。”
忍足侑士对此不置可否,他对患者的姓名、职业、背景并没有任何了解的兴趣,作为医生,他的职责就是救治病人,除此之外的信息,他一概不关心。
手术室外站着一个男人,深蓝色的头发,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警/服染血,表情十分凶狠,似乎是患者的同伴,忍足侑士只是透过玻璃窗匆匆瞥了一眼,便进了手术室。
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还有熟悉的人员配备、机械设施,忍足侑士的心缓缓平静下来,手术室是他最为安心的地方。
可是,当他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那张熟悉的脸时,他却罕见地愣住了。
隐藏在口罩后的嘴唇微动,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某个姓名,可是当他看见她奄奄一息地沉睡在那里,仿佛体内的生命力在悄无声息的流逝时,他又一次沉默了。
连说出名字都害怕会惊扰到对方的灵魂。
一旁的小护士感到十分疑惑:“忍足医生,怎么了吗?”
忍足摇了摇头,专注地投入到了抢救工作当中,没有人发现他拿着手术刀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闪着银色光泽的利刃轻轻按压在细腻、赤/裸的皮肤上,稍微一用力,鲜血便似一注细流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那是生命的颜色。
这具身体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他都是那样熟悉,可现在她冰冷地躺在这张台子上,在手术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如同死者一般的苍白纹路。
她安静、柔顺地任由他摆弄,从表层皮肤切开,深入肌肉、骨骼,青色的经脉甚至清晰可见,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稍微不注意,就会死掉。
“叮咚——”三枚沾血的子弹被依次取出,放入托盘中,护士为病人缝制伤口。
忍足侑士后退一步,接过一旁助手递过来的毛巾,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令他整个人有些恍惚。
他有些不敢置信,似乎是慢半拍一般,狂喜这才笼罩了他,但很快,一头凉水便兜头浇下,无情浇灭了所有的希望。
“如果以后再次相见,也请把我当成陌生人吧,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就是最终结果了,形同放逐的无情宣判,这样想着,忍足侑士微微苦笑,离开了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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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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