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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收押了重犯,京兆尹府牢房比往日看管的更加森严。
一个老妇人挎着一个竹篮,颤巍巍地走到大门前,对看门的守卫说:“军爷好,老身来给儿子送饭。”
守卫不耐烦的说,“不行不行,牢里关了重犯,上头有命,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忽然,他仿佛闻到一阵异香。仔细嗅了嗅,似乎什么也没有。
“军爷,麻烦通融通融。”说着,老妇人从怀中掏出两个份量十足的银锭,塞到他手中。
守卫掂了掂银锭,朝对面的守卫使了个眼色。
对面的守卫走了过来,掀开老妇人的篮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不当东西,便冲他点点头。
把银锭揣到怀里,守卫咋咋呼呼地说,“老婆子,看在你老迈的份上,进去看看儿子吧!探监只有一炷香的功夫,赶紧送完赶紧出来!”
“是是是,马上就出来。”唯唯诺诺地答应下,老妇人杵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
京兆尹府的监牢狭窄逼仄,飘荡着浓重的霉味。
长长的甬道两侧,是一间间隔开的囚室,越往里走油灯的光越微弱。前面的囚室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囚犯,等走到后面,全都是空荡荡的隔间。
最末间的囚室中央,坐在神情淡然的了然禅师。
他两腿跏趺,双手手结三昧印,正在静静地打着坐。
一双苍老的手,慢慢将一副碗筷从栅栏间隙中放进囚室。
“了然......”
听到这声轻呼,了然慢慢睁开眼睛,眼里生出惊讶的神色。
“是你!”他看着木栅外一身锦衣,珠光宝气的女子,激动的站起身来,冲到木栅边,“是你!宛悠找了你整整十年,你终于出现了!”
女子朱赤色的唇角轻轻勾起,“找我做什么?买东西的钱不是当面结清了吗?”
“你......你说换张佛谶,只会让靖国公夫人出出丑,帮你那受尽委屈的姐妹出口气......为什么我师父却说,那张佛谶会害死宋家的小少爷!”
女人故作讶异,“竟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换呢?”
了然后退几步,痛苦地说:“宛悠杀了师父......地上都是血......当时送信的师弟来拿佛谶,我却找不到师父先前写的那张......我就......”
“哈哈哈......所以,你明知那张佛谶要害死人,却为了掩饰师父被杀的事情,还是帮我换了佛谶。”女人大笑着,旋即停了下来,眼睛里露出一阵寒光,“了然,这么多年江宛悠把对你的恨放到我身上,你把对自己的怨放到她身上,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住嘴!”了然瘫倒在地上,感到头疼欲裂。
女人用一双素白的手,理着耳边的垂发,“了然,你知道你们的孩子去哪了么?”
了然茫然地望着她,“孩子?我让宛悠把他送人了......”
“并不是呢。那个孩子,他被饿狼叼走了!多可怜的孩子呀,他爹不要他,他娘也疯了,下着大雨时把他丢在一边,跑到长安城的青楼里抓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可怜,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被人割开了双腕,全身的血都流尽了,死的时候眼睛睁的可大了!”眼前美貌如花的女子,说起一桩桩惨剧,竟然一直在轻轻地哂笑。
“够了!闭嘴!”了然痛苦的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江宛悠抹了脖子,可谓是一了百了。你就不同了,你一个人都没杀过,只要从实招供,下半辈子还能心安理得的在佛门中做你的得道高僧......只是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真的能安?念起佛来牙齿会不会打颤,跟人讲经会不会心虚,教育弟子时会不会想起满头是血的觉明上师......”
这女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冰冷的尖刀,剜着了然的心口。
他痛苦的趴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师父!是我!我才是害死你的人!孩子......那些女子......都是我!都是我的罪孽!”
女人忽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指着栅栏内的碗筷说:“你看,这匣簪钗好美啊!”
了然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地上,正放着自己藏在佛龛后的木匣。
他艰难的爬了过去,拿起一支长簪。
慢慢张开嘴,双手握紧簪头,将锋利的簪尖往喉咙里深深的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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