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孝便举著开始用膳。
国公府规矩繁复,一向要求食不言寝不语。
一旦国公开始用膳,众人便不可再言语。
一顿晚膳,席间静默未闻一声。
宋之孝习惯饭后练字,今日与儿女一同用膳,孺慕之思大起,忽然来了兴致,想教幼子写字,便叫奶妈抱了宋河州一同去了书房。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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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日那阵仗真吓人。”
红叶细心为星河宽了衣裙,解了妆发。
“张妈妈这个刁奴,平日里仗着姨娘的宠信,便欺压府中仆婢,今日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明日派人送她去南郡吧。还有,姨娘房里的几个大丫头也一并放回家,让明叔亲自去选几个老实本分的丫头进来。”
往常母亲对姨娘十分宽容,她也跟着多几分容忍,事实证明太宽容了会让人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望着晃动地烛火,星河心中暗想:今日之后这母慈女孝的场面恐怕再不复见了!
红叶自幼入府,曾是母亲身边的掌事丫头,性格沉稳干练,对小姐嘱咐的事情一一记在心上。
“奴婢有一事不明,怎么月怡小姐不向着她母亲,却偏帮着小姐说话呢。”她小心地问道。
星河轻轻一笑,“这月怡竟是聪明。三言两语,便把诬告嫡小姐的事都推给个老妈子,帮她母亲撇的干净。往日里小瞧她了!今后二小姐的事情,你们也多加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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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宋月怡脸上,打她的正是一脸怒气的赵姨娘。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嫌娘亲给不了你好处了是么?帮着那个宋星河对付起我来了!”
她失了张妈妈这个心腹,赵姨娘心中满是愤懑,刚一回房便对女儿发作起来。
宋月怡轻抚有些吃痛的脸颊,低声说道:“娘,今日若不是女儿出声。你恐怕再无望夫人之位了!”
她是庶女出身,又性情清冷,不讨宋之孝的欢心,国公府里寻常的丫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是以对娘亲多年来在身份高贵的嫡母之下,所受的压抑和痛苦感同身受。
“娘亲,可知自己今日错处有三:
一是张妈妈虽然忠心但却鲁莽,如此大事,您不该未亲眼看到,就听她一面之言;
二是不该尚未亲自抓到真凭实据,便兴师动众引了父亲去东园问罪;
三是不该急功近利,身为姨娘不循规矩,寻思着去对付掌家主事的嫡小姐。”
听到一向不善言辞的女儿一一陈述,赵姨娘感到甚是惊异,一时无言以对,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你也不能……推波助澜,把……张妈妈……逐出府去。”
“娘亲糊涂!前厅里见姐姐没事,我便知道张妈妈在劫难逃了。父亲面上平静,心中一定存疑,甚至怀疑是母亲指使的张妈妈诬告小姐,只是这事若说陷害也是漏洞百出,因而不便向母亲发难。”
宋月怡挺直了腰背,继续说道:“张妈妈此举若不是心智昏聩,发狂所致的胡言乱语。您在夫人丧期觊觎主位,陷害小姐的用心,怕是父亲已有所察觉了!”
听到这里,赵姨娘背后冒了一阵冷汗。
她猛然瘫坐到坐塌上,“那丫头真是狡猾!张妈妈亲眼所见,她竟能脱身。可惜了张妈妈这么忠心,她这一走……换来宋星河的人,我行事更不便了。”
“怕是姐姐早对您起了疑心……”
宋月怡拿起摆在桌上的团扇,指着上面的绣花说道:“这夜莺,又称流莺,南朝人用它比作烟花柳巷的女子。姐姐分明是借此讥讽您出身风尘。”
赵姨娘又气又恼,夺过团扇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看着女儿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娘亲,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安守本分,把父亲伺候好便是。”
望着母亲一脸怒容,她继续说:“虽然如今娘亲是父亲身边唯一的夫人,但毕竟是妾侍身份,明面上和嫡小姐争斗是完全讨不到好处的。父亲的欢心和信任,才是您真正要把握的,只要您能顺利登上夫人之位,这宋府自然是您的,我们姐弟的前程也都要仰仗您。”
宋月怡拾起团扇,坐到塌上另一侧,“姐姐再厉害,不消几年自会出阁,对国公府之事再无置喙之地。咱们真正的对手是她哥哥宋临川,您要教养好弟弟,小心提防才是。”
“宋临川?当年老爷除了他的宗籍,逐他出家门。十多年没有音信,说不定早死了,倒是不足为虑。”
赵姨娘双手揉着太阳穴,仔细思索着女儿刚才的话。
“另外,娘亲与城叔再亲厚,也不方便总是见面。若叫姐姐查出你们明里暗里的手段,恐怕这好日子也到头了。”宋月怡说着把团扇送到母亲手上。
她一直对母亲和“舅舅”私下的事情一清二楚,今日和盘托出,是想稍稍敲打她,免得她因为嫡夫人殁了而得意忘形,把自己的前程给葬送了。
赵姨娘何等聪明,立刻领会了女儿的意思,又羞又恼,赶紧打发了她出去。
自己却为如何扳回一城挖空心思,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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