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发现了?”那姑娘问, 面上的表情似是不可思议, 又似是解脱, 你不好意思地挠头, 笑道:“对啊,我醒来了。”
你在见到继国家两兄弟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觉。
梦嘛,总是如此,模糊的时间,熟悉的人物,似曾相识的场景, 就好像把生肉蔬菜水果一同倒入搅拌机,混合出奇怪的泥酱——这泥酱吃起来什么味道都有, 又什么味道都分辨不出来,而你吃不出好坏。
“能再看见缘一小熊孩子时期的机会不多, 所以忍不住沉迷了一会儿。”你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满足道:“我现在玩够啦,能否劳烦小姐你放我出去?”
小姑娘没有说话。
她看着你的眼神,三分惊恐, 七分怀疑, 像是参观时代广场博览园的游客突然看见展厅内展出的古人类活化石活了过来, 那化石不仅生白骨长活肉, 还扭头对人打招呼, 说嘿你好我叫露西。
如果她现在手上有枪, 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对着你按下扳机。
不过考虑到对方本就想让你死, 分析这份惊惧的缘由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你想杀我。”你说, 没什么顾忌地指出这一点,“但你在我身处幻觉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没动手,是因为找不到机会吧?”
这妹子的跟踪技术真是糟透了,你想不注意到对方的气息都难,如果这不是一场梦,而是在现实中,那她肯定会在最开始几天就被家仆发现,然后抓起来严加审问了。
“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对我抱有杀意,但如果现在放我出去,那一切都好说,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说,“不然我两个怕是得继续这样耗下去,我猜你应该没兴趣看完我的一生。”
小姑娘眼角一抽。
你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人类,我不杀人类。”
你想安抚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表情更加恐惧了。
小姑娘:“那、那你是人类吗?”
“只有几百年前的女人会留那种长长的头发,天天讨论战争和大名。”她说,犹疑地看着你,“你现在的样子和现实中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我当然是人类啊。”你不想同她解释,干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你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我上辈子的记忆,我死后在三途川前没喝孟婆汤,所以前世今生都记得很清楚。”
小姑娘:“……”
她一脸“你这个糟女人满嘴谎言坏得很”的复杂表情,好一会儿才道:“我需要去到你的梦境边界,找到你的精神之核才能带你出去。”
“你确定?”你问。
“当然确定!”小姑娘马上道。
“可我们已经站在我的精神之核上了啊。”你摊开手。
小姑娘一愣。
“你在说什么啊?”她难以置信地问,像是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奇怪地低下头。
深黑色的海水从地上缓缓渗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升起,很快就淹没了你和她的小腿,你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都仿佛浸泡在汪洋大海中,有俗语曰沧海桑田,而这个漫长的过程忽然在你的面前加速颠倒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惊住了,慌张地看向你。
“如你所见,我们所踩的大地就是我的精神之核,”你摸摸鼻子,“抱歉,精神之核那么大,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呢。”
“你在开玩笑么?”小姑娘瞪大双眼,“人的精神之核才不可能是这个!它应该在梦境外侧,最多皮球大小——”
“不,我可没开玩笑。”你说,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的话。
对你这样的存在而言,做梦不过是通过角色的端末机体回溯漫长记忆中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往,这个过程没有喜恶,只是单纯的回忆,连细微的转折和变化都不会发生。
这里是幻境,也是你真实的内里。
你抬手,如耶和华创世时仰目直视黑暗,于是满天星河的天幕顿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外是无尽的黑色深渊,无数猩红的眼珠密密麻麻地挤在裂缝之后,迫不及待地向下窥视。
想看见,想看见,想看见,你听见那些眼珠如此呼喊,意识拥挤喧闹,它们说想看见更多的存在,想见证漫长的历史,想目睹全部的消亡。
对面的女孩瞠目结舌。
“那是什么?”她哆嗦起来,跌跌撞撞后退好几步,悚然尖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的一切。”你说,“无尽,真理,混沌,观测,疯狂……随你怎么理解。”
曾有作家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直视的东西有两样,一个是太阳,还有一个是人心,而你的内里比后者更黑暗,更不可而知。
浑浊的海水已经没过你们的胸膛,那个可怜的姑娘似乎不会游泳,惊惧地挣扎起来,她抬头看天,每多看一眼就离疯狂更近一分,她扭头看你,每一次眨眼你的相貌都在变化,你的躯干逐渐溶解在水里,残留的头部不断不停重组着五官,你的脸试图具现出你原本的模样,但它失败了,你变成了男人、女人、老人、儿童,以及这世间存在过的任何人,你如印度的大女神杜尔迦,她有庄严九相,你有万千面貌。
你不可名状。
无数光点从星空中落下,飘飘然飘飘然掉进水中,这些光点宛如并联的小灯,以同样的频率闪烁,它们随着水潮起伏,黑色的海水上满是安静又漂亮的青蓝色,活了千百年的线状水母从你的脚边游过,巨大的安康鱼顶着头灯跃出水面,巨大的鲸鱼在天上翻滚,缓缓遮挡月光,一切如梦亦如幻,此间唯一的人类终于接受不住眼前的场景,抓着手中的锥子用力划开喉咙,果断自杀了。
你看见她悄然消失在水中。
看来离开这里的方法是死亡。你想,用只剩下骸骨的双手按住脑袋,折断了自己的颈椎。
你从梦中醒来。
你睁开眼,看见自己正瘫坐在靠椅上,车厢内一片寂静,所有乘客都睡着了,炼狱低着头站在你对面,他双目紧闭,单手扼住一个麻花辫女孩的脖子,也不知道是在正当防卫还是在梦游。
那个闯入你梦境的姑娘就睡在你的身旁,她眼皮微动,缓缓转醒,抬眼对上你的视线。
“哟。”你友好地同她打招呼,“晚上好。”
对方呼吸一窒,猛地尖叫出声。
“咿呀!”那个姑娘闭着眼睛扇出一巴掌,你手疾眼快按住她的手腕,接着重击她的后颈。
这时你才发现你们两人的手腕上相连地绑着同一根绳子。
这是什么?你奇怪地打量麻绳,几行说明浮现在你的手腕上方。
[梦境之绳]
下弦之一魇梦所特制的绳子,有着可以侵入被绳子系住的人的梦中的特殊能力。
只要使用者将绳子的一端系在目标的手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上,便可以进入沉睡,进而侵入对方的梦境。
草。
你就说为什么你被袭击了系统却没有提示,原来是对面找了人类当枪手,避开了你系统的筛查。
真是没担当的怂货。
你咂舌,把被你打昏的姑娘摆好放倒,然后起身检查炼狱的情况,不多时就在他的手上找到了梦境之绳,那根绳子正连着他和麻花辫女孩,你思忖几秒,放弃了斩断绳子叫醒炼狱的打算。
仪式是很重要的,你根据过往的经验如此判断,你的兄弟姐妹经常被奇奇怪怪的人类召唤,仪式一中断或出错就使劲撒欢乱跑,天知道对你们使用血鬼术的鬼有没有暗搓搓地在道具上使坏,你还是谨慎为妙。
总之先去宰了这次任务的目标吧,你想,对方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你提着刀穿过车厢,直挺挺地向前走,你越靠近列车前方,对危险的预感就越明显,在意识到正在接近关键后,你干脆一鼓作气地跑了起来。
你在闯进某节车厢的那一刻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和列车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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