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个法术?”何音重复, “你不会告诉我,你身边还有第三个法术吧?”
廖莉摇头:“不, 就这两个。”
借运和转移灾祸?她要抹去?何音脱口而出:“你疯了!”
“我没有。”廖莉看着高脚杯,幽幽地叹了口气。“何音, 你看着我, 觉得很光鲜吧?有汪家百年的功德保护着,又能不管发生什么灾祸, 都能转嫁给邱子珊。可这么多年来, 我一直都不是我啊。”
何音上下打量一眼,表示看不出来:“你哪里不是你?”
“游艇会上,我为什么对邱子珊下手?不是我闲得没事, 而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心里真的有很多苦痛,甚至连相爱了二十年的子豪他爸,也不能理解。我没人说, 只能采取极端方式。”
何音咬着舌头没回话。
怎么滴,你心情郁闷就要人死?
“你跟子豪一个学校,知道他前几天为什么请假吗?因为他外公去世了, 就在游艇会前。子豪他外公非常疼我……他就在普康医院去世的,就在跟我隔着一道门的地方。但是,我却不能为他送终, 他的葬礼, 我不能参加, 不能戴孝。甚至, 不能为他掉一滴泪。”
廖莉眼圈发红, 一滴泪眼看着就要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赶紧仰头眨眨眼,将那眼泪逼了回去。
这招简直神乎其技,连何音都差点鼓掌起来。
廖莉哽咽地说:“在天道面前,我不是我。”
何音明白了:“涉及幽明和生死大事,你不能让天道察觉。”
她是顶替了汪瑾之命运的人,在天道面前,她当然是“汪瑾之”。恶毒小三廖莉的父亲死了,“汪瑾之”怎么能去披麻戴孝呢?
一去,就露馅了。
“唉……”廖莉仰头将一杯香槟全都喝干,喝得太急,像要借酒浇愁,却把自己呛得眼圈发红。
“十年了,我累了,我想做回自己。子豪外公的死,给我很大的触动,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想给子豪外公上一炷香。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找会玄学的人,想解开这个法术。”
她一双妩媚的眼睛泛着水光看着何音,呜咽着哀求:“何音,只要你帮我解开顶替汪瑾之的法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别说,这样子还真挺楚楚动人的。至少比何莹莹可怜多了。
何音问:“真的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真的。”廖莉点头。
何音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神色松动了。
一个服务生路过,何音招手拿了杯香槟,她看着酒杯里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转头一笑。
“还真是坦诚布公,连心里的害怕也告诉我了。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廖女士。”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低。
廖莉会意地低头凑上去,便听少女用她特有的,如断冰切玉似的清冷声音说:
“你父亲临死前,你弟弟给他买了借寿钱吧?为什么借寿钱没用?”
一提到这事,廖莉眼中便浮起一团怒火。
廖荣成那个废物点心,拍胸脯拍得山响,结果找的是个江湖骗子!当街给人抓住吓傻了,在视频里承认自己是骗钱的,还怕他们事后追究,自己去警局自首了!
“不会吧?廖女士,你现在还没听出我的声音?那神棍的手机音质这么差吗?”少女轻轻地笑了,“借寿钱本来是要成功的,差点还放在邱子珊身上,让你一举两得,既救了亲爹,又害死邱子珊。可惜啊,遇到了我。”
廖莉瞬间眼瞳紧缩。
这个声音……难怪她总觉得在哪听过何音的声音!
她记起来了!那天神棍视频里确实有个女声!
只是当天她父亲在抢救,四周吵轰轰的,她没放在心上。事后还一直怒骂弟弟廖荣成,赏了他好几个耳光。
原来,不是廖荣成没办好,是有人从中捣乱,要了她亲爹的命!
一瞬间狂怒如潮,淹没了廖莉的所有理智。她想也不想,抬手就将高脚杯往何音头上砸去。何音上身微侧,黑猫从角落蹿起,一爪子打在玻璃杯上。
“砰!”
高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扎向廖莉。
廖莉艳红得锋利的嘴角勾起,不躲不避,抬手就要拿碎掉的玻璃杯戳向何音。可是刚一动,她便浑身僵住了。
她的脖子……好痛。
可是,可是怎么会……她不是把所有的灾祸,都转嫁到邱子珊身上了吗?为什么会痛?
廖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触手湿润,低头一看,满脸错愕。
手指上一片鲜红。
刚才飞溅的玻璃,将她的脖子划伤了。
难以控制的慌乱和恐惧瞬间将廖莉包围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法术失效了?从今天开始,她就再也不能转移灾祸了吗?
但她得罪了那么多人,如果有人向她报复……
“邱……邱太太……”
四周的人也跟着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舞会进行得好好的,所有人都看到廖莉去找何音,两人明明说说笑笑,气氛很好的样子。可一下子,廖莉就生气了,一如既往地动手了,要拿酒杯砸何音。何音被她的黑猫救了,廖莉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然后她就呆住了。
这是怎么了?
邱太太也会为自己伤人而震惊?何音什么魅力,竟然能让随便拿砸花瓶豪门千金的邱太太,因为对她动手而错愕震惊?
“妈!”
邱子豪回过神,丢下伙伴跑过来。“你怎么样?”
谁知还没跑到一半,就被喝住了。
“站住!”
邱子豪不觉停下脚步。
竟然是廖莉跟何音同时喝止的。
“邱子豪同学,不用担心,你/妈妈没事,你不是一向很清楚,她会没事的吗?”何音笑吟吟地说,抓住廖莉的手就往大厅后边走。“各位,继续啊,我带廖女士去包扎。”
邱子豪想跟上去,想大喊你想对我妈妈做什么。可他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开口!
连身体都动不了了!
他惊慌地转了转眼珠子,发现不仅是他,周围的人全都动不了了,好像他们一瞬间被冻进一块看不见的大冰块里似的!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惶恐,便在这时,清冷又含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回荡在大厅里。
“知道你为什么受伤吗?”
是何音?可是,为什么他们能听得到何音的声音?
惊恐在人群中蔓延,没有人看到角落的沙发上,黑猫正在悠闲地舔爪子。
邱家这个宴会厅回响做得不错,肯定是汪家留下的。不过,最神奇的还是山寨机,设计者是怎么做到功放声音震耳欲聋的?一个微/信语音,整个大厅都在回荡。
廖莉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现场直播,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脑中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她受伤了。
十年了,她十年都没有受伤生病过,为什么现在会受伤?难道她的幸福到头了吗?
错愕之时,含笑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知道你为什么受伤吗?”
廖莉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被何音拉到了主宅后边的檐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何音已经将她放开了,抓着手包看着她笑。
那笑容,好似厉鬼看到鲜血的兴奋。
廖莉无端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贴紧了墙,提防地问:“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邱家,我要你的命!”
“就凭你?”何音嗤声笑了,她满不在乎地抬手将散落的发拢到耳后。“你不配,做不到。”
“因为,我就是专门来克你的。”
廖莉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喉咙口蹦出来。
从何音出现后,她的生活就开始天翻地覆地变化了。这才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先损失了一艘2亿价值的超级游艇,后又受伤。难道,她……
“不可能!”廖莉大声说,也不知道是反驳何音,还是安慰自己。“我有汪家的功德福运保护!汪家五代积善,你有什么资格跟汪家比?”
“呵……”何音笑了一声,“汪家的福运算什么?我才是惊天福运,只是从前没觉醒而已。你们就没人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之前那么倒霉,明明是豪门千金,却沦落孤儿院17年。好不容易回到家了,又被个养女拿走了一切。”
“我为何家愤愤不平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跟何家断绝关系,搬出何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只是在街边随意机选了一组号码而已,就中了一千万。”
灯光雪白,她的肤色也雪白,但那张嘴唇……廖莉悚然一惊。
何音的嘴唇,刚刚明明是极淡的粉色,此刻却忽然变成了暗沉的红。
仿佛暗夜里准备嗜血的女鬼王。
“法术有高低,高级法术对低级,是绝对压制。你身上那点法术,并不是施法人最强的法力,我要破解,轻而易举。”
“同样的,以我现在的本事,想要何家上下的命,轻而易举,保准谁也查不到。只是我懒得这么做,直接杀人损道行,玄学是个好东西,我拿来赚钱,比用来杀人爽多了。唯一可惜的是,世上会玄学的人太少了,我天赋这么高,没有高人指点,真是暴殄天物。”
她说完,特意笑着看了廖莉一眼。
这世上,假话骗人不长久,真话没人信,但越是真假参半、真了又假的话,却能叫人深信不疑。
因为他们心里通常会猜测,一猜一推论,就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廖莉一听,眼中的神色就逐渐镇定了下来。
“原来我提的条件,在你看来,就是个笑话,你根本不在意何家。”
“也不能这么说,何家要是变惨,我还是很开心的。但你邱家的财产我都不屑一顾,何家又算什么?”何音意有所指地勾着嘴角:“邱太太,你知道吗?在育华高中看到邱子珊的第一眼,我非常开心。”
“她命格极好,祖上累世积善,本该是个无忧无虑、一生幸福安康的超级白富美。可我见到邱子珊的时候,她头上一片污浊的凶煞,里边满是血光。这是什么?这就是借运,有人做了法,将自己受的厄运,全都转嫁到她的头上。”
大厅里的宾客全都瞪大了眼。
转嫁厄运?居然还有这种事?
年纪小的觉得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可年纪稍大的,尤其是育华高中的学生们,却不由得想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每次邱太太作妖,邱子珊一定会倒霉。
就连杨心,都记得她被邱太太敲破头之后,邱子珊马上生了场大病。她住院半年,邱子珊也住了半年院。那时候她还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不是凑巧?而是邱太太将自己作恶该受到的惩罚,都转嫁到了邱子珊身上?
这真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恶毒!!!
廊下,何音的话还在继续。
“我真的超开心,但我还是得确认一下。”
“所以你去了游艇会?”廖莉不由得接了一句。
何音这下是真真切切地笑了。
廖莉的思路,已经跟着她走了。
“没错。”何音承认了,“我也只是碰运气啦,但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丢邱子珊下海,我随便占卜了一卦,马上就捡了她起来。邱太太,那天我无缘无故跟你杠上,你很莫名其妙吧?”
廖莉深深地吸着气:“你故意的。”
“嗯哼。”何音抬手,对着廊下雪白的灯光看自己的手指。
从廖莉的角度看去,那手指瘦得离奇,只剩皮包着骨头,跟骷髅似的。
“我想验证一下,所以,我把邱子珊拉到船舱里,在她身上放了一滴我的血。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廖莉的脸色更白了。
难怪!
以前她弄得人半死不活,邱子珊一定也会跟着半死不活一趟,住院进ICU是常事。可这次她差点要了何音的命,撞船导致十几个人重伤,邱子珊除了掉进海里,着凉引发肺炎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她不觉咬牙:“原来是你!”
“嗯,是我。”何音继续承认,对着咬牙到几乎狰狞的贵妇人嘻嘻一笑。“不过,廖女士,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下咒的,我不害人,我只是想继续学习玄学而已。廖女士,我这才叫坦诚布公,你那个,根本就是当我小孩子似的骗。”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真正想要我做什么吗?”
廖莉的嘴唇动了动,又忍住了。
“噢,这么难启齿?”何音夸张地惊讶着,“不会真的跟我猜的一样,是借运阵法用了十年,该修补了吧?”
廖莉的手指握紧了又放下,不情不愿地点头:“是。”
何音白而瘦的手指点着脸颊:“要我修补阵法也可以,不过嘛,你也知道我学玄学是个野路子,你得告诉我,这阵法是从哪得来的。”
噢!大厅里的众人心中一齐响起个声音:原来如此!
何音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就是想从廖莉口中套出,十年前布下阵法的高人。
她想拜师!
廖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登时松了口气:“何音妹妹,你早说啊,我又不能学法术,难道还会跟你抢吗?”
何音摆出服务员式客套笑容:“现在说开了也不晚,不是吗?廖女士,我等你想好,是快刀斩乱麻,现在带我去看看阵法,还是等你准备好再说?”
“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防备心这么重。”廖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站直了理理卷曲的长发,往屋子里走。“跟我来吧,捡日不如撞日,我还怕你反悔呢。阵法毁坏的是我,急的也是我。”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清楚地回荡在大厅里,叫众人觉得,那高跟鞋每响一声,自己的肾上腺素就往上飙一点。
那个借运的阵法,竟然就在邱家!
这可是汪家留下来的祖宅!他们来过多少次啊!
“那位高人的手法,真不错。”何音一边跟着走,一边赞叹,“我之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天道觉得汪瑾之还活着,在作恶,原来借运的阵法就设在汪家祖宅里。”
廖莉并不知道何音的话是给吃瓜群众做解说,只当何音在旁敲侧击那位高人的消息。她笑得越发从容镇定,在入口处验证了指纹和密码,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那当然是个高人,你知道当年她为什么会出手吗?”
这地下室埋藏得很深,下去的楼梯又陡又窄又黑,何音不得不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她注意力都在走路上,回答得漫不经心:“为什么?”
“说起来,也是子豪他爸的运气。”廖莉轻笑,“那时候子豪他爸还跟汪瑾之在一起,汪瑾之不是怀孕准备生了嘛?有次出去喝酒,大家都在说他好运气,岳父有钱,妻子漂亮,还要做爸爸了。忽然有个人说,不是他运气好,是汪家福运重,他也就是个借种的男人罢了。”
“当时其他人都骂了那人一顿,只有子豪他爸觉得不对劲,酒宴散了以后特意去找了那人。刚开始那人也不理他,磨了很久,才套出话来。说是汪家几代人行善,福运重得很,福泽子孙。子豪他爸心术不正,生完孩子汪瑾之就会跟他离婚,找第二春。”
越下越深,能见度越低,何音不得不取出手机照亮。“邱光耀吓死了吧?”
廖莉似真似假地娇嗔:“你怎么这么说我老公!”
何音短促地笑了一声,又问:“所以,邱光耀就动了心思,想把这自动避祸的福运抢过来?他求了那个高人?许了什么?畅帆集团的股份?”
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
何音瞥了一眼。
[猫:畅帆的股份清楚,没有给不相干的人。]
廖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高人就是高人,她说她不要股份,也不要钱,只要子豪他爸帮她做个实验。喏,就是这个。”
何音随着一看,登时呼吸一滞,手脚僵硬。
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世间的最险恶的人心,却还是被眼前的人间险恶震得头皮发麻。
地下室非常窄,只有3米见方,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池子,里边注满了红色的液体。
是朱砂,不是血。
朱砂水如血,化作千万条丝线飞上半空,围成一个直径长达2米的橄榄形圆球。圆球里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女人。
她的身影已经淡得几近透明,却还有神智,一看到廖莉便扑到血丝蚕茧的墙壁上,冲她大喊大叫。
但没有一句能传出来。
“你……”何音惊叫,“你是汪瑾之吗?”
汪瑾之?!
大厅里所有人都呆住了,有些年纪大的甚至差点叫出来:汪瑾之不是死了吗?17年前参加的葬礼,难道是别人的?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透明的……”何音的声音骤然惊恐,“你不是人,你是鬼!不,你是汪瑾之的死魂……我懂了,这个朱砂池就是阵法,难怪廖莉能欺骗天道,顶替你的福运,原来,她一直扣着你的魂魄。汪瑾之,你知道吗?廖莉不光囚禁你的魂魄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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