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屋顶的那只层叠着流苏的西洋吊灯没有完全打亮。会客室里的光线有些晦暗。
白月光靡在窗玻璃上,白花花的一片,仿佛电影厂的镁光灯。
春霖的半边身体被月华笼罩,半边身体沉寂在晦暗的光影里。
一明一暗,他半边身体的轮廓,从头到脚,被勾勒的很清晰。
他留着清爽干练的寸头。从额头到下巴,先是隆起的圆滑曲线,随后延续为鼻根处的凹陷,又延续为鼻梁处高挺的曲线,最后变成嘴唇和下巴处的波浪线。
月光男神的身体曲线迷住了细烟的眼睛。她不肯眨眼,盯着他的半边身影,手指交叠在了一起。
他侧过头,被天使触摸过的五官被月华照的明晰。清秀的眉毛透着书卷气。黑碣石般的眸子柔情似水。隆起的鼻梁如丘,彰显出男人的阳刚。饱满的红唇微张,俏皮的露出微红的舌尖一点。嘴唇和下巴上都有淡淡胡茬的影子,透着一丝痞气。
这样标志的长相可以被奉为教科书里的经典。
细烟觉得双腿微微的发软。她简直能拜倒在这月光男神的膝下。
她看不够他,却又害怕他发现了她。于是,她故意走到唱片机的跟前,伸出纤指擦拭着唱片上的灰尘。
唱片在缓缓的旋转着,周旋的歌声如涓涓细流般的流淌着。
她借着太阳花似的喇叭的遮挡,可以放心大胆的欣赏着月光男神。她站的这个地方也被白月光照亮着。自然而然,她的身体也沐浴在白月光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阳光里是一种样子,在白月光里会变成另一幅样子。月亮能让漂亮的饮食男女成神!
春霖佯装着看报纸。其实,他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细烟。看到被月光笼罩的细烟,春霖少年时代的文学梦又浮现了。少年时代,他曾幻想过一个女人的模样。可那毕竟是幻想。此时此刻,他觉得,细烟就是他少年梦里的安琪儿。
外书房的电话铃声蓦然响起。蒋妈接听了电话。
她放下电话,走到会客室门口,对天玑道:“老爷,花旗银行的顾老板找您!”
天玑丢下报纸,起身去接电话。蒋妈掩上了外书房的门。她回到了下房里。
春霖趁机对细烟说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细烟琢磨着他的这句话,没有吭声,脚步却缓缓的朝着会客室外面走着。临出门的时候,她转身朝春霖飞了一眼,嘴角溜出一丝笑。春霖站起身,试着朝前面走了几步。细烟嘴角的那丝笑愈发的清晰了。她又一飞眼,随即一转身,两只修长的胳膊柔美的一甩,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了公馆外面。
他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东张西望,发现周围没有别人。于是,他更大胆了,跟着细烟来到后园。
后园不大。可花叶茂密,蓊蓊郁郁。盆栽里有牵牛花,英国玫瑰,水仙花,蝴蝶兰,宝石花。红的,蓝的,紫的,粉的,黄的,白的,如同天宫画匠调色盘里的颜色,从天际滴落下来,变成了花的颜色。梧桐树,山茶树,水杉树,橡皮树,交错排列,叶片密集,层层叠叠,蔓延开来,如同涛涛绿浪,浩浩荡荡的蔓延着。
有一条用南洋香樟木搭建的曲折走廊,穿行在繁密的花树间。走廊被繁密的紫藤覆盖。一条条柔嫩曲折的丝绦交糅缠绕,垂下尾端,像是一巢青蛇。那一朵朵紫红色的花如同蛇信子。春霖故意绕到走廊另一头,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扭着腰,吹着口哨,走进走廊,迎着从对面走来的细烟。
细烟停住脚步。她刚才摘了一朵牵牛花,在手里玩弄着。春霖走到她跟前,停住脚步,笑问道:“姊姊,你也喜欢踏月散步?今晚的月色真美!”
细烟昂着头,眸光里溜出柔情,口气却显得僵硬,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春霖照旧笑着,道:“姊姊,你是个看得开的人,何必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呢?”
细烟道:“我才懒得计较呢!不过是觉得可笑而已。”
春霖道:“你能看开就好。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细烟故意好奇的问道:“怎么?你这位少爷也有不如意之处?说来听听。你怎么个不如意了?”说完,把牵牛花放在了鼻子底下,闻了几下。
春霖看着那只紫红色的牵牛花,想到了“花容月貌”这个词。他不由得笑道:“这花真好看。我想起了花容月貌这个词儿。”
细烟道:“别打岔!快说!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嗯?”
春霖故意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道:“遇见一个人真的很曲折。”
细烟迎着他写满深意的眸光,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这人总喜欢藏着掖着。”
春霖幽幽的道:“我在你的面前,总会显得委婉。”
细烟笑道:“你在长安的跟前可不这么的委婉。我想,你是个精明人,知道该怎么迎合女人的脾气。”顿了顿,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子冷气,道:“我想,你以前肯定恋爱过。长安绝不是你的初恋女友。”
春霖觉得,眼前这女人实在厉害。她竟然能看穿他。可是,他却显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眉头紧皱,眸光委屈,低声道:“你冤枉人!我哪里恋爱过呢?”
细烟一直盯着他的眸光。她恋爱过三次,知道男人撒谎的时候都会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随即接口道:“你骗的了我吗?你只能去骗长安那种女人!”
春霖有些生气的道:“我为什么要撒谎呢?你总把人往坏处想。也难怪!你以前恋爱过,吃过男人的亏,所以才会这么想。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很渣。你不要对男人失去信心。”
细烟道:“在茫茫人海里,我遇到了三个渣男。这样小概率的事件被我撞到了。由此可见,渣男在人堆里不少见!俗话说,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下辈子,我要是男人,我就能清楚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霖笑了起来,道:“我们男人的心里也都想着,女人的心里到底琢磨着什么呢?”
细烟道:“男人和女人要是能把彼此都琢磨透了,岂不是那么多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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