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看到长安气大了,急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我们去吃桔子酪吧!”
长安嚷道:“我为什么要请教姊姊呢?当时,我对舞蹈先生说,我们陶家的女孩都是正经女孩,不学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说完,便气鼓鼓的拉着天玑,冲到父亲的身边,转身指着细烟,道:“爸爸!你也不管管姊姊!她把下三滥的玩意儿带到了家里!”
曹太太走到丈夫的身边,从手腕上的白玉镯缝隙里抽出一条绯红洋纱帕子,朝着丈夫抖动着帕子,抱怨道:“老爷子!你不能不管细烟了!她已经学坏了!三个男朋友教坏了她!将来,她的名声传出去,还怎么嫁人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们陶家呢!坊间的是非精们都眼巴巴的盼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长安噘着嘴,添油加醋的道:“就是!前天,我和天玑出门,听到隔壁蓝家的老妈子说闲话呢!她和几个老妈子嚼着舌头,笑话姊姊交过三个男朋友呢!我听见了,都觉得脸上发烧呢!”说完,故意用手摩挲着脸颊。
天玑面露责怪的神情,劝道:“你们都少说几句吧。在上海滩,会跳舞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公馆的小姐们都会跳舞!这是交际必须的!”
曹太太一翻白眼,道:“老爷子!我们陶家可是书香门第!不像那帮子满身铜臭的奸商,就知道交际,应酬!少爷们倒也罢了!小姐们也都不成器,出没于交际场所!这成何体统!”
天玑道:“细烟只是在家里跳一跳而已。她又没跑到夜总会里抛头露面的跳舞。你们就不要啰嗦了!”
曹太太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用手搅着帕子,拧成一股绳,道:“好!我们啰嗦!我们以后就闭嘴当哑巴吧!由着细烟又唱又跳的发疯吧!反正,她是你的心头肉。我和长安都是多余的人!”
天玑用手一拍沙发扶手,气愤的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觉得你们是多余的人了!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长安为母亲打抱不平的道:“爸爸!到现在,你一直数落我们母女的不是!你压根就没说过姊姊一句话!你也太偏心了!”
曹太太接口道:“就是!”
天玑站起身,威严的对曹太太道:“都是你把长安惯坏了!以前,你们母女没少找细烟的麻烦!今儿,她说了你们几句,也是应该的!”
曹太太气的哽咽。她把揉搓成绳的帕子窝在掌心里,一双瞪大的圆溜溜的眼睛里烈焰如炽。长安急忙拉住了母亲的手,劝道:“妈!我们不要和爸爸讲道理了!他根本听不进去的!”
春霖也劝道:“妈!你少说几句吧。爸爸正关心着报上的新闻,不想被我们打扰。我们还是上楼吧。”
曹太太刚要开口,听到蒋妈在会客室的门口笑说道:“太太,我刚去给徐裁缝送料子。他说,他弄丢了二小姐的尺寸图,请二小姐再去一趟。”
曹太太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在了蒋妈身上,喊道:“真糊涂透顶!姓徐的简直老糊涂了!”说着,便一阵风似的冲到会客室的门口,把手心里攥着的帕子丢在蒋妈的身上,道:“这方帕子脏了,你给我洗干净!”
蒋妈接住了那团揉搓的皱巴巴的手帕,急忙道:“太太,还有别的吩咐吗?”
曹太太察觉到蒋妈的嘴角显出一丝冷笑,觉得那丝冷笑简直太刺眼了。她疾言厉色的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整天傻笑痴笑呆笑的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知道!你是大太太的陪房丫头,和她是一条心!大太太不在了,她的魂附在你身上,整天都想看我的笑话!”
蒋妈立即收敛嘴角的冷笑,一声不吭。
天玑把报纸抽打在了沙发扶手上,喊道:“行啦!你的嘴就不能闲着!蒋妈,你下去吧!”
蒋妈答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出了会客室。她的人虽然走了,可她身上的那股子茉莉花香水味道还靡在空气里。
曹太太用手拍打着空气里的花香,嘟囔道:“这么大岁数了,还忘不了喷香水!大太太生前就喜欢喷茉莉花味道的香水!蒋妈分明是故意的!”说到这里,瞪了细烟一眼。
这会儿,细烟正站在棕漆刻花酒柜前面。酒柜旁竖着一只白漆花架,上面摆放着一盆月季花。白色的花瓣绽放开来,冰洁莹润,简直如同娉婷的仙子。
细烟把新烫的卷发归拢在脑后,用一只墨蓝色的网兜包裹着。额前的卷发左右均分,留出中央的一道青色的头皮痕。她高挑的身体上穿着一件银白底纹、缀细碎兰花的绸旗袍。脚上穿着一双黑漆系带矮跟皮鞋。
亭亭玉立的她和冰洁莹润的月季相得益彰。真像春霖说的那样。细烟要是演电影,时代影后蝴蝶就没饭碗了。她是天生丽质的纯洁美人。蝴蝶是涂脂抹粉的人造美人。
曹太太和长安的心里再次升起了嫉火。
细烟偏偏笑着说道:“蒋妈是老来俏!她喜欢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那瓶茉莉香水是我送她的。”
曹太太和长安都没有回言,俩人都生怕老爷子有发脾气。
春霖道:“妈,你快带着长安去裁缝铺子吧!”
长安道:“我们现在就去。你陪着爸爸聊天吧。”说完,便朝楼上走去了。
曹太太问道:“你又上楼做什么?”
长安立在西洋楼梯的半腰,道:“我回房里取太阳帽,遮阳伞!顺便喷祛蚊子的花露水!蒋妈身上的那股味道真讨厌,招惹进来满屋子的蚊子!”说完,便加重脚步,踱着脚上的那双咖啡牛皮凉拖鞋上楼了。
曹太太走到公馆外面乘凉。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和蒋妈唠叨了起来。
细烟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没吭声。她回过目光,看着春霖的身影。春霖坐在岳父对面的小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也正看着报纸。
他的身后是一扇玻璃窗。枣红色的金丝绒窗帘还未掩上。
墨蓝色的天幕上有一弯米黄色的偏月。月亮已经五千岁了,可压根不显老。无论什么时候看它,它都仿佛青涩少女似的,冰清玉洁,淑雅淡泊,一抹娇羞,一抹雅然,仿佛与世无争,却早已看透人间世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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