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的咖啡。
她出来了,穿着露肩吊带黑连衣裙,身上散出了淡雅的茉莉香水味。那分明是廉价的香水,味道不是很纯正。她来到他的身前。此时,窗外的白月光正好落在了她的半边脸上……她涂脂抹粉的脸竟显得那么的苍老,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眼角的鱼尾纹。她单薄的嘴唇上涂抹着厚重的唇膏,夸张的红色,简直像血色!她用白脂粉涂抹过的脖子显得皮肤松弛。那一红一白的颜色像是正厮杀着,听得到惨叫声。
春霖从白月光里清醒了过来。他准备逃走。她发觉他准备逃走,便一把拉开了藏青色的窗帘,不管不顾的喊叫了起来。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法国男人出现在了木窗外。他壮硕的身影彻底的遮掩了白月光。那男人不像要揍春霖的样子。他反而对春霖投注了两道温柔并且暧昧的目光。
春霖打量着木窗外眸光暧昧的壮硕男人,打量着他嘴角溜出的那丝暧昧的微笑,简直吓得目瞪口呆。那女人看到春霖眸光里涌出的惧怕,竟痴痴的笑了起来。她趁着春霖不注意,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吻了一口。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血红的唇印……红惨惨的!
木窗外的男人进来了。他照旧暧昧的朝春霖微笑着。那女人和他说着优雅的法语,讨论着那晚该如何的浪漫。春霖想要逃出去,却觉得头晕目眩。他想起了刚才喝的那杯柔软丝滑的咖啡。咖啡里有毒!
他落入了圈套里!
以后的两年,他再也没有去过女人街。时间虽然渐渐的冲淡了他的痛苦,可那道渐渐麻木的伤疤却立体化了……成了一道纪念碑!
临近回国的时候,他病了一场。他去了医院,抽血化验。医生的报告让他大吃一惊,他竟然染上了一种可怕的病。病毒会一直在他的身体里复制,并且会传给他的妻子,并且会导致孩子的畸形。所以,他不能结婚……除非他不顾妻子和儿女们的健康。
听到这个可怖的消息,他觉得天旋地转。在回国的船上,他很多次都想从甲板上跳进苍莽的大海里。可是,他没有勇气!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跳入冰凉的海水里的时候,他又幸运的被水手救了!春霖没死成,被严加防范着,直到船停在了黄浦江的码头上。
春霖回到了家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他得病的消息。曹家老太太,还有周围的亲眷们,纷纷的为春霖接风洗尘。按照曹家的老规矩,在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春霖要向曹家的祖先们磕头下跪,向祖先们汇报留洋法国、如今衣锦还乡的光荣事迹。
春霖穿着西服,在亲友们的夸赞声中,向祖先们的影像焚香膜拜。曹公馆里没有单独开设祖先祠堂。祖先们的影像都是临时从厚重的木箱里翻出来的。斑驳霉绿的铜香炉里焚着香火。香火缭绕,袅袅蒸腾。春霖跪在那些发黄的、面目狰狞的、威严尽显的祖先们的像前,一个劲儿的发呆。
他竟然觉得,他已经死了,魂归故里,正在接受祖先们的训问。曹家竟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后人!锣鼓喧天,打打打!杀杀杀!春霖满耳朵里满是“锣鼓喧天”,“打打打”和“杀杀杀”。周围的亲眷们正喜气洋洋的议论着,羡慕着,赞叹着。
凄凄缭绕的香火朦胧了墙上的那副红底鎏金字对联。对联上的鎏金字像一只只眼睛,黑黝黝的、瞪大着的、发着怒的眼睛……祖先们的眼睛……眸光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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