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乔星河管太宽——虽然密道是玩家和NPC都能走的,但NPC通道只有NPC可以使用。想要前往蜻蜓庄园,一般来说只能先走NPC通道,再走密道,对于普通玩家来说,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因此除了廖斐之外,其余玩家都无法抵达蜻蜓庄园,只能留在店里。
乔星河自己没去,自然也不希望乔清梦去。于是乔清梦和无光两人,成了店内的待机NPC二人组。也因此,在接受到廖斐的群发消息后,二人成了最快做出反应,赶来支援的那一批。
察觉到廖斐这边的援兵到来,蜻蜓瞬间变了脸色。他硕大的虫眼转动着,似是在寻找着逃跑路线,廖斐则悄悄扯了扯无光的袖子,低声道:“想办法控住他,绝对不能让他给逃了。”
无光微微点头,话语飘忽:“如果这次事成了,我能在楼里开书屋吗?张哥帮我找到了很靠谱的供应商。”
廖斐:“……”
“只要这次事成了,你去写书我都支持你!”廖斐果断道。
无光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小幅度地朝着廖斐倾了倾身,似是行了一礼,随即便转向了蜻蜓,身上爆发出强烈的寒气。
与付思远常用的威慑不同,无光所散发出的寒气,并不是一种用以压制他人的气场,而是实实在在的冷风与低温。不大的空间内,气温在骤降,细雪在飘荡,呼吸之间,廖斐甚至能听见冰霜凝结时发出的咔咔声响。
尽管她有意绕开了身旁的廖斐,后者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廖斐呼出一口肉眼可见的白气,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突然对无光“小boss”的定位有了深刻的理解。
另一边,无光所发出的寒气显然也给蜻蜓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与打击。原本就黏糊糊乱糟糟的头发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冰霜,蜻蜓捂着自己瘪掉的右眼,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看来低温给那只眼睛造成了痛苦加成。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短短的瞬息之间。另一边,乔清梦也已搭起了弯弓,歪头瞄准了蜻蜓的背脊。
就在此时,忽听轻轻的“破”一声响。
蜻蜓手中的那朵菊花,还原成了笛子。
蜻蜓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无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眼看着蜻蜓就要将那支笛子送到唇边,无光忽然昂首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满室细雪化为掺着血迹的粉白。
下一瞬,就见无光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卷着呼啸的风雪,恶狠狠地扑向了蜻蜓!
……冷静,不慌,那笛子不是真的……
廖斐一句解释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哔”的一声响起,同一时间,乔清梦的箭矢离弦,直冲蜻蜓的后背射去。
蜻蜓估计是以为自己可以顺利传送走,根本没有闪避的念头,手中的笛子还没拿开,就已被无光狠狠扑在了地上,而乔清梦所射出的箭,则险险地从她的头顶擦了过去,钉在了另一边的墙壁上,轻轻摇晃了两下后,化为光点消失。
廖斐:“……”好险好险,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乔清梦的箭会直接扎到无光身上……
不管怎样,把人控住就好!
廖斐暗自抹了把汗,一面急急朝着无光跑去,一面伸手去掏口袋里马里奥之笛。
还没等她将笛子拿出来,忽听无光发出一声低呼,飞快地往旁边一躲,蜻蜓趁此机会,将她狠狠推到了一边,再次站起时,他的脸上却已换了一副模样——
只见他原本的嘴巴横着向两边拉开,嘴唇裂成了四瓣,如花瓣一般外翻。而翻开的口腔内,则有一根长长的、仿佛吸管一样的东西伸了出来。那东西的尖端,还沾着一点点的血迹。
“真是烦死人了。”蜻蜓的嘴部震动着,从口腔内部发出沉闷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嘴部变形的关系,他的语调听上去十分得怪异,“这玩意儿用一次得长好久……本来是专为杨灯楠准备的,非逼得我现在拿出来。”
他说着,从嘴内探出的吸管忽而一抖,向内卷曲,如蚊香似地盘了起来。廖斐这才确认那东西的本质——那是一个虹吸式的昆虫口器。
她侧头看了眼无光,只见对方正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肩膀。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血洞,看来应是刚才被蜻蜓给戳的。
却见蜻蜓的口器微微一动,将尖端沾着的那一点血液尽数吸了进去,仿佛品尝似地鼓了鼓脸颊,跟着便见他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书屋?你们倒是挺会玩……”他轻声咕哝着,廖斐听到他的话,却不由瞪大了眼。
书屋的事,是无光方才私下对她说的,他怎么会知道?
他刚才又说了什么?什么叫专为杨灯楠准备的?
廖斐将这两句话联系起来,脑中忽有什么一闪而过,眸光瞬缩。
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
另一边。
宽敞的密室内,所有生着复眼的玩家都已被捆手捆脚地打包好,整齐摆在密室的入口处。约莫五六个NPC不住进进出出,忙着将人往外搬。
这些NPC,都是无光从居民楼的租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肩负着希望,在得到廖斐消息的那一刻就整装出发,千里迢迢地从居民楼赶来蜻蜓庄园,没成想,他们还没进门,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一堆待收拾的战场垃圾而已。
琢磨着来都来了,总不能再空手回去,这些NPC便老老实实地做起了打扫战场的工作。
与此同时,付思远则正站在密室的中央,摆弄着那个半浮在空中的机器,焦头烂额。
那是一个钢琴大小的机器,有着金属制的外壳。机器的下半部分,遍布锈迹、齿轮外露,缝隙间还会冒出白色的蒸汽,看上去十分复古;然而机器的上半部分,却是一个104键的标准键盘,还是机械的,敲下去时会哒哒响,还会随着敲击亮起炫彩光芒;键盘的上方,则是一个笨重的显示器。
简而言之,这是一台风格混搭的机器。而比起它的风格,付思远深觉,它的操作才更令人莫名其妙。
“那个……”眼看着他摆弄了半天还没弄出什么成果,站在旁边的道格拉斯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要是实在不会调的话,要不就算了吧。我们可以将这东西先搬回去……”
“不是不会调。”付思远硬邦邦道,“只是不习惯……他们给它添了好多奇怪的设置,跟我记忆里都不一样了。”
道格拉斯:“……”
自己不会用就怪人家太先进?这是什么顽固的老头子做派?
道格拉斯腹诽着,面上却还是端着笑容:“行行行我明白,都是这机子不好……所以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先把这东西搬走……”
“搬不了的。他们把它给锁在这儿了。”默了片刻,付思远冷冰冰地说道,顺手将摊在键盘上的、用来当做说明书的传真本给收了起来。
“直接砸了算了。”
“哦,好,那就砸……等等,不是啊!”道格拉斯头点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慌忙叫了起来,“廖斐说了,要先这东西关掉,或者把之前的效果都取消掉……”
“太麻烦了。”付思远不容置疑道,“她想逆转这东西带来的效果,归根到底是因为我。她怕我因为这次的事被牵连,也想我将功折罪……”
他的手轻轻抚上闪光的键盘,语气忽然低了下来。
“但同样的,我也很怕她出事啊。”
越早解决这边的事,他就可以越早去找廖斐。比起慢悠悠地折腾代码,那肯定还是直接一锤砸了更便捷些——
“我光知道你的感知能力会逐渐退化,倒没想到你的脑子也能跟着一起退。”
一个陌生的童稚嗓音从身后传来,付思远警觉回头,只见一个小男孩正从门口踏入,稚嫩的脸颊粉嫩可爱,眼神却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你是……”付思远困惑地皱了皱眉,歪头思索片刻,记忆的一角被忽然掀开,“是你!”
“看来你还记得我。”小男孩微微颔首,“很好,省得我自我介绍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付思远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他往旁边看了眼,只见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道格拉斯,此刻却变得如同石像一般,钉在原地,动也不动。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如此——那些堆在门口的被寄生玩家,以及那些正忙着打包玩家的NPC,所有的存在,都在这个男孩出现的那一刻,陷入了暂停。
此时的密室里,唯一还有行动能力的,除了那小男孩外,就只有付思远一人。
“本来只是来看看你情况的。没想到这个组世界居然又出幺蛾子,只好帮着收拾下了。”小男孩说着,叹了口气,眉眼间涌上了不符合年龄的疲惫,“这次的事情可比上次闹得大多了。不管那五个家伙说什么,我这回都一定要如实往上打报告。”
“哦。”付思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再次看向面前的机器,“那你会关这东西吗?”
“我只是个小学都没念完的孩子。你看我像懂编程的样子吗?”小男孩不客气地说道,举步走到付思远的身边。
“再说,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
“……我办不到。”付思远抿紧嘴唇,摇了摇头,“现在的我,根本就看不懂这些东西。”
“现在不懂而已。”小男孩淡淡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扑克,递到付思远面前,“先不说这个了。来,抽一张。”
付思远不解地望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依言从牌堆上拿起一张。
小男孩接过那张扑克细细一看,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地看了付思远一眼,将那张扑克正面向上,摆放在了控制台的键盘上。
那是一张红桃J。
“拉海尔,国王查理七世的随从,圣女贞德的助手。”
他轻点着牌面,沉吟着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你上一次从我这儿抽牌,抽到的是什么吗?”
付思远怀疑地看着他,缓缓摇头。
“是这张。”
小男孩说着,信手从牌堆里一抽,将另一张牌正面朝上放在了键盘上。
“梅花J——兰斯洛特。伟大的圆桌骑士,因为错误的**而行差踏错。最终为了赎罪,成为了修道士。”
小男孩轻声念着这张扑克的含义,若有所思地看向付思远。
“还记得我上次离开这里时,跟你说过什……算了,看你那样就是不记得了,我就直说了吧。”
小男孩说着,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淡笑容。
“我告诉你,如果我下次来到这里时,你翻出的纸牌不再是梅花J,那么,我会考虑额外给你一次机会——
“一次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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