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烨被救回去后, 便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太医说他身体里的毒是没了,却也不知是何原因醒不过来,大夫无可奈何, 只能叮嘱朱公公好生伺候着时烨,指不定哪天就能醒来了。
朱公公不放心地问:“刘太医, 你看皇上究竟要昏睡到何时呢?”
太医摇了摇头:“也许一天, 也许数天, 也许数年,这个就看皇上的造化了。”
说完, 他还是安慰朱公公道,“公公且放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连那难解的毒都莫名的没了,这不说明上天也在看着皇上吗?皇上定不会睡太久。”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只能听天由命, 愁眉苦脸的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朱公公便把太医送走了。
朱公公回到寝殿, 正好瞧见小栓子走来。
“温公子如何了?”
“刚睡下呢。”小栓子在这段时间里就没睡过好觉, 眼睛下面有着明显的乌青, 他眉眼间的愁色比朱公公还浓, “温公子总是失眠多梦,要不是实在疲惫得很, 怕是又要过来守着皇上。”
朱公公皱起眉头:“你尽量别让他过来, 他身子不稳,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小栓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温公子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 又经过了那么多折腾, 身子早不如从前,自从搬到宫里调养以来,温公子一直体弱多病,时不时就要请太医去看。
可温公子那固执劲儿哪儿是他一个小太监劝得动的?就连丞相和林将军说的话都进不去温公子的耳朵里。
怕是只有等皇上醒来,才能让温公子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
小栓子心里叫苦连天,却不敢反驳朱公公的话,只能叠声说着是。
朱公公让他尽量劝着温公子,他就尽量劝着吧。
可惜事实是他根本劝不动,温池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在噩梦中惊醒,他脸上全是冷汗,被宫女扶着坐起来。
宫女端来温水给他喝。
温池喝了一点,便开始喊小栓子了。
小栓子刚走到殿外,听见声音后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备轿。”温池道,“我去看看皇上。”
小栓子哎哟一声,忙道:“公子,奴才刚刚才从养心殿回来呢,太医说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了,接下来只等着皇上醒来便行,再说皇上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公子无需挂心。”
温池只看见小栓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等小栓子说完,便重复道:“备轿。”
小栓子站着没动,苦口婆心地继续劝着。
温池继续等小栓子说完,还是那两个字:“备轿。”
小栓子急得都快哭了,见温池不管不顾地要下床,无奈之下只有妥协。
温池坐着轿撵来到养心殿。
朱公公看见他后,尽管有些郁闷,却也意料到了他会这么做,只是叹息一声,随后把他领了进去。
温池来到时烨床前。
床上的时烨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被隔绝在一个小小的未知世界里,他肤色苍白,双眸紧闭,只有一点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温池坐在朱公公替他准备好的椅子上,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等到黄昏,时烨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温池面色平静地看着时烨的睡颜,没人知道,他满怀的期待再次逐渐落空,这种过程漫长又痛苦,可他已经习惯了。
回去时,朱公公喊住温池:“皇上这边有奴才照料,温公子切勿挂心,还请公子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为皇上诞下一个健康的长子。”
温池听多了朱公公说这些话,心里早已没了波澜,他麻木地开口:“我身子很好,劳烦朱公公挂念。”
说完,他见朱公公不再言语,便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朱公公望着温池消瘦的背影,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活了几十岁,前前后后伺候过那么多主子,哪个主子怀着龙种时不是被宫女太监们忙里忙外地伺候?各种吃食跟流水似的送进宫里,也把人养得白白嫩嫩。
唯有温公子,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日复一日地盼着皇上醒来,望眼欲穿,这才几天功夫,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哎哟,真是造孽哟。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皇上身体里的毒居然没了,那毒在皇上身体里呆了那么多年,结果说没就没……
想到这里,朱公公突然想起左枝说温公子带着灵石找到了皇上,后来皇上找到了,灵石却没了。
也不知是不是那颗灵石起了作用。
但无论如何,结局总归是好的。
朱公公摇了摇头,没再想这件事,而是继续忧心起温池的身子来。
果不其然,不出两日,温池又发烧了,他下不了床,躺在床上胡言乱语,嘴里一直喊着时烨的名字,还说着对不起。
这是温池病得最厉害的一次。
得知消息的朱公公急得脑袋都快炸开了,皇上还没醒来,若是温公子也出了什么事儿,他这条命别想要了。
是朱公公不分昼夜地两头跑,一边照料皇上一边看着温池。
温池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忙做一团,一群人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温池有个好歹。
温池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他也几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偶尔才被若芳和宫女们搀扶着下床走走。
等到病好时,他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了。
朱公公为了替温池解闷,便把齐王府的张公子接进宫里,让张公子陪温池说说话。
张公子也怀有七个月的身孕,这才一阵子没见,他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还挺着很大的肚子,但行动十分灵活,走路时也不需要下人搀扶。
相比较而言,温池的肚子就要小上很多。
张公子乍一看温池这副模样,也十分的惊讶。
他并不知温池经历了什么,自从上次他和温池在酒楼分别之后,温池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直到昨日,朱公公才突然找到他让他进宫做伴。
原以为温池的日子会比他过得滋润,哪知道温池一下子瘦了好多,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刚赶到时,只见温池坐在石凳前,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相互打量了好一会儿,同时开口。
“你胖了。”
“你瘦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又是同时一怔。
随后,胖了的张公子哈哈笑道:“如今我在家里这也不做那也不做,不是躺着便是坐着,懒散得很,的确是胖了不少,倒是温公子你怎会突然瘦了那么多?”
温池也不好把之前的事一五一十道来,便简单地回答:“也许是我胃口不太好。”
张公子问:“温公子还是时常恶心想吐?”
温池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染了风寒,病了很久,也就没什么胃口。”
“原来如此。”张公子恍然,关切地说道,“温公子还是要多注意身子,若是温公子着实没有胃口,不如我在外面做些吃食让下人送进宫里。”
“不用不用,那也太麻烦你了。”温池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现在我病好了,应该会有些胃口了。”
张公子的确有为温池做些吃食的心,但瞧见温池如此客气,又顾及到自己本身的情况,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今正是盛夏,天儿格外炎热。
阳光毒辣地晒着大地,树上的蝉鸣一浪接着一浪。
温池和张公子坐在湖中心的凉亭里,热风吹得挂在凉亭里的白纱翩翩飞舞。
在太阳的暴晒下,这个凉亭就像是一个放在火堆上的小蒸笼似的,但太监们不知从哪里搬来装满了冰块的小箱子,他们把小箱子往温池和张公子身旁一放,随即拿出小扇子扇啊扇。
凉飕飕的风立即驱散了凉亭里的燥热。
张公子伸直双腿,仰着头,舒服地感叹道:“幸好我进宫了,若还留在府里,不知我这会儿怎么热着呢。”
温池看张公子那夸张的反应,不由得笑了笑:“夏天是有些难熬,不过有冰块在,倒也没有特别难熬。”
“温公子,这些冰块哪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张公子转头瞧见温池不黯世事的模样,扑哧一笑,赶紧坐直身子,正经地解释道,“这些冰块不仅做出来麻烦,而且保存起来还要费好大的功夫,费财费力,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宫里才能享受。”
许是温池在现代生活过的缘故,哪怕来到古代,某些思想依旧没有转变过来,他没想到在现代常见的冰块在古代竟是稀罕物,又想起他冬天离不开炭火、夏天离不开冰块,顿时有些脸红。
张公子眼睁睁看着温池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尴尬起来,便猜到了温池在想些什么,他忙不迭转移了话题“对了,温公子,我闲来无事替孩子做了几件衣裳,你瞧瞧?”
说着,张公子让下人们把他备好的衣裳拿过来。
不一会儿,下人们拿来了七八件花花绿绿的衣裳。
温池瞧着喜欢,于是起身去看,哪知道他刚从坐垫上站起来,身形一下子就顿住了。
张公子疑惑地看向他:“温公子?”
仅在一瞬间,温池的脸变得惨白起来,豆大的汗珠在他额头凝固,他痛苦地皱起眉,眼神里却带着些许茫然地看向张公子:“我、我肚子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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