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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他过于辛劳,如今在宁姝身旁难能放下平常的戒备心,稍得片刻安宁。
他原本是靠在车厢后,京城路上都是青石板铺的,用的久了颠簸起伏乃是正常,他的头便一颠一颠的。宁姝见状怕他休息不好,这便小心蹭近些,把斗篷的兜帽平整铺在自己肩上,又轻轻挪着荀翊的头往上靠去。
——这样能稍稍睡得好些吧。
宁姝感激荀翊,他需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却又分毫不差的将布庄都安排妥当交给自己。
是实打实的金口玉言。
宁姝低头拉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荀翊的手一直很好看,骨骼修长干净,像是上好的白瓷瓷胎。
宁姝点了点头:嗯,不是大猪蹄子。
回宫的路有些远,她低头数他的睫毛,数到眼花又觉得自己像个痴汉似的。
由上面看,他的鼻子愈发英挺了。没了眼睛里的光,神情都显得柔和清淡起来。
宁姝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眼角的红色伤痕上,像一簇小小的火焰,又像瓷器磕伤上碎裂的痕迹——当时一定很疼吧。
宁姝想着,慢慢地把头靠在荀翊那侧。
就靠一会儿。
就一会儿。
荀翊再醒来的时候宁姝也已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马车早已经由戴庸直接驾进了宫里。他见皇上和宁嫔娘娘都在小憩便老实等在马车外面守着。
荀翊脸庞边是斗篷温柔的触感,他轻轻抬头屏住呼吸尽量不去弄醒宁姝,直到她枕在自己肩头这才稍松了口气。
马车外晚风正好,徐徐将帷帘鼓起,却又气力不足。
宫里安静的连虫鸣声都清清楚楚,燥动着却又宁静安谧。
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不是一个梦。
荀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他对时间的把握一直不是那么准确。他的意识尚且清明,离戌时半大抵还有些时候,所以他还能在等一等。
“皇上,戌时了。”戴庸在外面小声提醒。
“嗯。”荀翊应了一声,“去云舟宫吧。”
戴庸应了一声,又驾着马车往宫墙里面的小巷子里挤去。马蹄踏在青砖之上,放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待到云舟宫前,荀翊将斗篷盖在宁姝身上,将她抱下马车,一路进了云舟宫。
他甫一进屋,多宝阁上的瓷器们便瞠目结舌,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抱着宁姝直接进了寝殿。
小白吞了下口水:“我、那个、这是不是有点心急啊?”
“就你想得多。”秘葵瞥了他一眼:“姝姝明显是睡着了。”
荀翊将宁姝轻放到床褥上之后,他才感觉到一丝头晕——大概是时辰了,自己要回孔雀蓝釉罐里面去了。
他躺在宁姝身旁,看她的脸,嘴角微微勾起:“晚安,宁姝,明天见。”
“嗯。晚安,荀……翊。”宁姝含混不清的回了一句:“谢谢你。”
荀翊再睁开眼睛已经在多宝阁上了,他身旁放了刚跟着宁姝回来的朗唫。
多宝阁上的瓷器们在聚精会神听寝殿里会发生什么,结果听了半天发现什么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便小声地各聊各的起来。往常这个时候,秘葵都会和大家分享她今日跟宁姝出去的见闻,而今日她没出去,大家显然就没什么精神。
这些瓷器今日难能这般安静,荀翊正打算睡去,就听见身旁额的朗唫说道:“我知道你。”
荀翊不知他是何意,一如既往的没有开口,只是留神听着。
“我知道你就是博物馆来的第二十个瓷器。”朗唫说道,“也知道,这孔雀蓝釉罐还好好的时候,你的生魂早就没了踪影。”
朗唫等了片刻,见孔雀蓝釉罐不说话,这才自嘲的笑笑:“何必与一个空壳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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