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刃再度睡着之后, 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又这个单词很微妙，至少鬼刃从前的八年里, 从未做过梦，但自从进入了韦恩庄园开始, 梦境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无穷无尽。
前几天因为耳边出现了某男士J先生的声音，鬼刃恢复了一段时间安宁的睡眠, 但这回儿合作结束，J先生消失, 梦境又接踵而至。
——又是熟悉的腐朽的气息，又是熟悉的狭小空间。
这个梦境从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这个地方, 从未变过，让鬼刃怀疑他是不是以后每天晚上的睡着都会出现在这里，直到他死掉, 永远陷入长眠。
如果的确如此，那还真是个让人绝望的体验。
但好在命运似乎并不打算对一个年幼的蝙蝠团子苛责太多，今日份的痛苦折磨结束之后, 鬼刃意外的感受到了一点别的变化。
——他梦中的这具身体好像能动了。
之前就有说过, 鬼刃在棺材里面的这具身体不太对劲，或者说, 从他梦境中的身体一开始就是在棺材里面这点来说，就很不对劲。
——这具身体是坏掉的。
字面意思。
巨大的痛苦模糊了鬼刃在梦境中对于身体的感知, 但梦醒之后依旧存留的记忆, 却也让鬼刃对自己梦中的身体产生了一点了解。
这个身体最初大部分应该都是坏掉的。
四肢绵软, 没有知觉，疼痛剧烈，显而易见是断掉了，或者更夸张一点的说，也有可能是四肢全部都粉末性骨折。
肋骨的情况，鬼刃最初的判断是断掉了两三根，但后期的疼痛显然不是断了两三根肋骨就能体现，保守估计，十二对二十四根肋骨，可能没断掉的数量才是两三根。
呼吸的时候吸入的氧气很少，大部分是因为空间狭小，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多少氧气，但也未尝没有这具身体肺很可能也受伤了的缘故。
这是一个坏到底的身体。
正常的人类身体如果坏成这样，一秒都坚持不到，十有八·九要直接升天，即使没死，也可能因为缺氧而直接宣布窒息。
但这具身体还活着，它甚至还在自我修复。
这只是一个猜测——鬼刃刚开始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四肢一点都感觉不到，可现在已经能稍微挪动一下自己的小手指。
当然了，最重要的，让鬼刃觉得身体修复的其实还有混杂在巨大疼痛里面的痒。
正常的断肢是不会痒的，在痒就是修复的体现。
不过显然进度很慢。
鬼刃也不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况完全修复好到底需要多久，或许十天半个月，或许几年。
鬼刃都不在意，只要这种疼不是一直持续下去，他还是能忍的。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痛苦，也算是一种对情绪的感知了。
……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
根据阳光从窗帘投射进来的光线明暗程度，小柯克能发觉出他比平时醒的要稍微早了那么一点点。
屋里很安静，阿尔弗雷德还没有上来，但小柯克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作为一个一整天都要待在韦恩庄园、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小不点，小柯克不会和其他人产生接触，在韦恩庄园的时候穿的也比较随意，一般晚上睡觉前穿的是什么，第二天穿的还是什么。
但类型大部分都没有变化，全是毛茸茸的连体睡衣，且大部分都是蝙蝠的款式，只是颜色上有细微的差别。
布鲁斯大概真的和蝙蝠侠的关系很好，以至于在家里看到一个穿着蝙蝠睡衣的小团子都没有任何的意见。
鬼刃赤着脚踩在地上，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蝙蝠毛绒拖鞋，在心里又一次肯定了蝙蝠侠对于父亲的重要程度。
不过也就是肯定一下，毕竟鬼刃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到几次蝙蝠侠。
大多数时候蝙蝠侠也就只有带他去瞭望塔的时候会出现，检查后再把他送回来。
中途不会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非常冷酷，也不会试图抱抱他，连肢体接触都少的可怜。
就很冷淡。
但凡是看到蝙蝠侠的，稍有接触也能知道这个人相当难搞，而且一看就是原则相当坚定的人。
也不知道九头蛇的小道消息里面怎么会传出来蝙蝠侠以色侍人这个传言的。
鬼刃在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把它扔出自己的脑袋。
……
洗漱并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对于鬼刃来说，这是个程序，尽快完成就好。
等他花费几分钟结束了早上的清洁，阿尔弗雷德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小的蝙蝠团站在地上，看到了进门的老管家，和他身后跟着的，平时根本不会来的迪克。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鬼刃下意识的情报收集中，整个韦恩家，除却阿尔弗雷德和自己，其他人都是一个赖床精。
布鲁斯韦恩是，迪克自然也是。
只不过因为年纪比较轻，赖床的程度比布鲁斯稍微好一点。
但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按照正常的情况，迪克是不会这么一大早就醒的，也不可能醒来之后跟着阿尔弗雷德过来叫人。
这家伙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小柯克不喜欢他，私下里的时间也就不会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至少叫人起床这个事儿迪克从来没有做过。
而今天，他来了，一进门就相当热情的给了小柯克一个拥抱。
小小的蝙蝠团子被鸟妈妈抱在怀里，脸上一片空白。
迪克是从来不会对小柯克有这么热情的动作的，不管什么时候，即使是布鲁斯在场也一样，毕竟小柯克的抗拒明眼人都能看得见，迪克即使很喜欢这个乖乖巧巧软乎乎的弟弟也不会表现得太过火，好避免被嫌弃。
迄今为止，他和小柯克最亲密的举动大概就是捏捏脸和摸摸头了。
次数还少的可怜。
今天是个大突破。
可来的实在突然，除却从迪克那里知道点什么的阿尔弗雷德，作为当事人的小柯克直接懵掉。
但三秒之后，他回过神来，开始板着脸去推迪克。
碍于身高和被抱住的姿势问题，小柯克没能顺利推开这只热情的鸟球球，一只软乎乎的带着一点点奶香味的小手就摁在了迪克的脸上，另一只手则是没处放的落在了迪克的脑袋上面，揪住了那一头茂密的黑发。
抓得很紧，但并没有扯得很痛。
作为超级武器，鬼刃即使没能全部觉醒属于超人的基因的能力，力量却也不是一般的大，如果他想，他可以直接把一个成年男性掼飞出去。
迪克是个成年男性，也属于这个范畴。
鬼刃即使现在角度不太方便，要做到这个程度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他没做。
那只手只是虚虚的抓着迪克的头发，可怜巴巴的揪起一点点，力气用的很小。
迪克是个健壮的男人，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穿着衬衫的时候能看见胳膊上面线条流畅的肌肉。
换任何一个人过来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弱小的男人。
可在小柯克眼里，这个叫迪克的大男孩和他的父亲一样也是属于柔弱的级别。
有肌肉又怎么样，鬼刃任务中不知道遇到过多少这种类型的男人，不乏壮的像是一头熊的存在，该被清理掉的时候，还不是一点反抗都没有的被清理掉了。
就像是经常来家里骚扰父亲的那个叫克拉克的小记者一样，空有一身肌肉，可在韦恩庄园的时候，还不是被父亲欺负的死死的。
鬼刃从一开始就没担心过战斗力比不过迪克的问题。
他担心的是父亲会选择迪克作为武器放弃他，而选择的方式，不会像是自己想的那样用能力定胜负。
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柔柔弱弱，整个人却像是个温暖人的太阳，就连对待他这样的武器，都温柔的不可思议。
想到父亲对于迪克的态度和偶尔对自己透露出来的要乖的意思，鬼刃揪着迪克头发的手又放松了一点。
他可不想这个男人等会儿被揪痛了，去找父亲撒娇。
这绝对不行！
鬼刃一边想着，一边努力的用自己觉得不会弄痛迪克的方式努力把人朝外推。
软乎乎的小手摁在迪克脸上，力气放的极小。
迪克又不是真的是个普通人，在蝙蝠洞里面跟着布鲁斯一起看过鬼刃曾经的任务报告，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到底有多么大的能量。
如果不是鬼刃眼底的嫌弃明晃晃的，迪克简直会觉得这是蝙蝠团团在和自己撒娇的表现。
可惜，不是。
迪克多少能猜到鬼刃这么做是因为布鲁斯私下里表现过一点什么，不然就他这么冲过来抱人，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面就不好说了。
但迪克觉得，他可以假装不知道。
反正小柯克也不会直白的说出讨厌，多亲近亲近说不准某天弟弟突然就开窍了，开始喜欢他的大哥了呢。
迪克乐观的想着。
小小的团子还在挣扎，软乎乎的手推着迪克的脸颊，一张脸面无表情。
可以预见如果迪克一直不撒手，这种情况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
说实话很有趣，即使是被嫌弃也是一样，毕竟蝙蝠团团又香又软，小小的一只不能更可爱，而和布鲁斯相似的面容，更是让迪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正在欺负迷你版的布鲁斯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爽？
迪克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趁其不备在小柯克的脸上啾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彻底生气之前，用一句话终止了小柯克的反抗。
“调令下来了，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正准备给偷偷啾团子的迪克一个教训的小柯克停下了动作。
他一只手擦了擦被迪克亲亲的地方，却是确认一样的把眼神投向了一直在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少爷互动的阿尔弗雷德。
然后，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意外，迪克很早就有了单飞的想法，这一阵子和布鲁斯的争执更是加剧了想法的存在。
申请已经提交有一段时间了，按理来说通过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最近哥谭警局意外的高效率，倒是让调令下来的更快了一点，也就这几天，迪克就要出发前往布鲁德海文了。
布鲁德海文距离哥谭不远，但也不近。
至少就迪克的职业来说，想要隔三差五的回来基本等于做梦。
总之，简单的概括一下，就是迪克要走了，而且以后很少会出现在韦恩庄园里面。
换算之后就是不会再和自己抢父亲的意思。
鬼刃思考片刻，还揪着迪克头发的手，这会儿也放了下来。
——没有揪的必要了。
这个讨厌的男人不久之后就会离开，再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父亲从此之后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样一来，给他一个好脸色到也未尝不可。
谁让他这么可怜呢？
——不知道迪克是自己申请调离，还以为他是迫不得已被迫离开布鲁斯的小柯克如此想着。
总之还算和谐。
迪克一大早的亲密举动终于被小柯克默认了，也因为即将离开老父亲，他难得的获得了软乎乎蝙蝠团子没有抗拒的一个抱抱。
布鲁斯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昨天晚上因为阿卡姆的事情，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虽然小丑的诡异举动一个人都没弄死，但阿卡姆乱糟糟的情况依旧给大蝙蝠造成了不少的工作量。
加上哥谭出现了两个小丑的事情还需要调查，以及回来之后小柯克突然惊醒的事情着实透露着一点不对劲，布鲁斯一大早上天快亮了才终于得到短暂休息。
这会儿他还在睡觉，俨然有一种要睡到夜巡再起来的架势。
这是不行的。
管家侠阿尔弗雷德绝对不会认可自家老爷真的把自己活成一个夜行动物。
布鲁斯是蝙蝠侠没错，但他不是蝙蝠精。
就算是阴沉沉的大蝙蝠，也有必要在白天晒晒太阳，顺便培养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人际关系，即使这种培养关系的方式，是在会议上面各种打盹睡觉，之后花式以各种不靠谱的绯闻登上哥谭小报。
……
克拉克是跟随着迪克一起回来的，充当了树洞和贴心的开导者的他同样也是一夜没睡。
可这个蓝色的大个子依旧看起来精神抖擞，仿佛休息的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样子。
于是，一大清早跟迪克来到韦恩庄园之后，换了身小记者装扮的精神的蓝大个就获得了管家侠发布的去叫醒布鲁斯的任务。
这不是第一次了，正常来说本该一回生二回熟。
但，不存在的。
可怜的小记者根本不能把赖床的布鲁西宝贝从被子里揪出来。
他不敢，也不太舍得。
布鲁斯看起来真的实在是太疲惫了，眼底透着青黑色，一看就是没睡好，就连裸露出来的胳膊上面也都是青青紫紫，这全是夜巡带来的后果。
昨晚他的辛苦克拉克都知道，即使蝙蝠侠意志力相当强大，对外根本没表现出来疲惫，可敏锐的克拉克也依旧感觉出来了。
——布鲁斯很累，他需要休息。
意识到这点之后，小记者就加舍不得对赖床的布鲁西宝贝做点什么。
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可是领了管家侠阿尔弗雷德的任务过来的，多少得表现出一个态度，哪怕是形式主义也是一样。
小记者非常机智的想着，紧接着很贴心的用超小声喊了一句“布鲁斯”，在得到了一个被子盖脸的回应之后，非常理直气壮的站在一边假装自己叫了但是没有叫醒人，顺便暗搓搓的偷看布鲁西宝贝儿睡觉。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阿尔弗雷德带着抱着蝙蝠团团的迪克过来推门，才终于得到了有效的解决。
房间里一下挤进这么多人，布鲁斯就是真的睡死了也得醒过来。
蝙蝠侠的警惕性可不是摆着看的，就算是知道在场的人全部都是可信的，布鲁斯也做不到真的毫无知觉的睡觉。
尤其是在阿尔弗雷德已经不轻不重的把蔬菜牛奶汁摆在床头的情况下。
杯子敲击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哒”的一声。
这简直就是对大蝙蝠另类的暴击。
——管家侠在很委婉的暗示：如果他不想未来的几天每天都是牛奶、蔬菜大餐的话，就得起床了。
布鲁斯：“…………”行吧。
谁让管家侠掌管着韦恩庄园所有人的胃呢？布鲁斯毫不怀疑如果他再不起床，阿尔弗雷德真的能做出未来几天让蝙蝠家彻底变成食草动物的事情。
甚至可能除却小柯克，别的人连小甜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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