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显微镜下重新认识了人体,抽象的经脉穴位图为血管、细胞所取代,鬼与人的不同终于具体到了生命构成。
也因此,你很难制止珠世医学层面上探究欲。
“香奈惠小姐。”在一场实验后,她委婉地叫住了同为合作者的蝴蝶香奈惠,“我想见见那位先生。”她恳切地说,”即便他再厌恶鬼,也请您将我的请求转达给他好吗?”
蝴蝶香奈惠面露难色:“这……”
“我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获得抑制鬼的能力。”她坚持,“这就像是人类病毒关系中的抗体,我猜测他或许不是天生具有抗体,而是经过了后天转化,我研究过数万份人类血液样本,从未有同他类似的。”
“我想要同他聊一聊,请他尽力回忆是如何获得这一能力。”她说,“您可否帮我转述。”
“明白了。”她勉强点头,“我……可以帮您去问问,但我不保证结果。”她说,“不过,我想您的猜测不能用于眼下情况,他应该是天生的。”
[主公曾感叹,太宰先生就是为了杀死无惨而降临在这世间的。]
“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她态度温和得挑不出错,语言却具有直击要害的精准,“您是医学生,肯定学过基本的科学求证法,我们可以通过经验来进行探索,对已知的现实做出校正,然而对极小概率事件,必须要慎重且慎重。”
[我当然知道啊。]
蝴蝶香奈惠有苦说不出。
[可不能告诉您,太宰先生一直活着的事儿啊。]
……
太宰治不怎么出门,无惨发动了现存的全部鬼怪寻找他,就连鬼吃人事件都有所减少,根据珠世的说法,作为食物,鬼对人类的需求并不算大,以维生作标准,不需要修复自身损伤的话,一个月进食一次就足够了。
无辜的滥杀不过是出于他们可被控制的食欲与杀戮欲,当被无惨驱使着全日本地寻找人时,就无法进行正常的捕食,便连受害者的数量都减少了。
近年来新成为鬼的都市人有认识太宰的,东奔西走之余也不免在脑海中想:[毕竟是国内闻名的作家,倘若坐船直接去了英吉利,就算是把日本岛翻过来也找不找人吧。]
他的思维不知怎么的又溜进了无惨的脑子里,让他捏爆了身旁婢女的头颅。
时代不一样了,他崇尚不变,却也不是固步自封,西服、礼帽、化学,甚至还陪伴浅草的丽子小姐去听莎士比亚的歌剧,随着国门大开,他们的剧团也有了明确的中高低音部。
[是的。]无惨阴沉地想,[就像夏目漱石都会去英国留学,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远渡重洋,跑到不知名的岛屿上。]
……
太宰治出去了一趟。
又是冬天,他居住在深山里,于是出门时都要戴着军帽披保暖的大氅,蝴蝶香奈惠有最新进程要上报给主公,与他在冬日插三两根枯竹的院落中狭路相逢。
“珠世小姐。”她艰难地说,“想要见你,说是想询问津岛修治君身体有没有受到过外来的刺激。”
“我明白了,是科学意义上的询问对吧,抗原还有抗体?可能是这俩个名词。”被丝绒手套包裹的手指头灵巧地转动帽沿,“找个理由推脱就是了。”
“其实我想。”蝴蝶香奈惠说,“哪怕不与珠世小姐相认,只是当作普通朋友重新接触彼此,也不是什么太艰难的事。”她不想插手他人的选择,可每次看见珠世小姐落寂的表情,都会想到太宰先生的文字,不曾发表的《我的母亲》,因两人在一起住了不少时间,她完整地读过。
[明明彼此都怀念对方,为什么还拧巴着不愿意相见?]
“那是因为,我与她的思念都没有那么深刻。”太宰轻声回答,“我们不是离开了对方就无法生存,思念或许是有的,可那就像是被不大锐利箭头扎出的伤口,在过去的岁月中已经长好,只有在阴雨天中会感受到连绵的阵痛。”
“她对我,我对她都没有太重要。”太宰治重新戴上帽子。
“可我想,你对珠世小姐,真的非常非常重要。”蝴蝶香奈惠说。
太宰笑了一下,没说话,扎进纷飞的大雪中。
[那没什么意义。]
[无论如何,我与她的相遇只是一段过去的缩影,而我所经历的全部,只有同一个目的。]
[我只要想着织田作就行了。]
[其他都不那么重要。]
人活在浑浊到无法呼吸的世上,总需要逃避的手段。
……
藤丸立香捏着圣晶石,严肃地盯着迦勒底的池子。
“出货吧出货吧出货吧出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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