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黑檀木桌摆在了敞亮的大厅中央, 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年迈的面孔。这些面孔都是为帝都魔法学院的学生们所认识的,表面上他们的身份是古板严厉的学科教授,其实一个个都是实力极强大的魔法师。
学院的会议厅里寂静得像午夜的墓地, 穹顶上的橄榄花壁画延伸至四面, 阳光穿过巨大的十字窗, 照亮了这些“老骨头”满是皱纹的脸。
参加会议的一共九人,所有人的年纪加起来向两千岁进发。这群被时代遗忘的人聚集在一起,是因为学院发生了极其恶劣的魔法伤害事件,他们必须商讨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会议开始。”校长摇了摇手边的银质铃铛,“首先, 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我想大家已经都知道了,三天前我们学院的猎鹰会列馆着火,导致一名学生受伤昏迷。对于这次事件, 我想听取了一下各位——”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谋杀!”尼克教授直接打断了校长的话,他狠狠拍着价值千金的黑檀木桌,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对于这样的疯女人就应该立即送上绞刑架执行死刑。”
“尼克教授, 请你冷静一点。”裹着白色长袍的邓巴院长手中握着一本《光明旧约》,“神告诉世人, ‘严刑本身也是一种恶’, 我们不能因为情绪随便剥夺任何人的生命, 更何况你所说的‘疯女人’还是一位和你一样稀有的魔导师。”
“该死, 不要把我和那种疯子混为一谈。” 尼克教授的表情满是厌恶, 像是吃了一只恶心的苍蝇, “在学院里肆意使用高危魔法的人根本不配拥有魔导师的尊称。还有也不要和我谈冷静, 我已经足够冷静了, 这个疯子不是在烧房子玩, 她差点杀了我的学生。要是在五十年前那会儿,我就不会坐在这听你们废话,早就亲手送她见光明神了。”
“尼克,你稍微注意点言辞,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五十年前了。”乌迪教授尔用力摁住尼克教授的肩膀低声说,对邓巴院长僵硬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两位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校长抬起手打起了圆场,“温格尔说一下你的研究报告吧,我想这样结合档案,能帮助我们更好的了解整间事的真相。”
“我和我的学生们勘测了现场,现在整座建筑都已经沦为了一片灰烬。残骸里的火系魔法元素十分活跃,可以证明这场火灾的原因是七级火系魔法的滥用,我们复原了猎鹰会的列馆,可以推断出魔法爆发地点是在三层靠北的位置,那里是一间会客厅。”
“一堆废话。”尼克教授冷哼,“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确实,我只是阐述我推断的。”温格尔推了推眼镜,“接下来,我会说一些你们脚指头想不到的事。”
“玛丽·维多利亚,帝国唯一的女魔导师,五年前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还有自己的儿子,后来收了一名养子,结果一年前这名养子也病逝了。”
“你想说明什么?这个疯女人很可怜,她的遭遇令人同情?”尼克教授毫不客气地说,“我对她的个人经历毫无兴趣。”
“让温格尔把话说完,尼克。”校长说。
温格尔整理了下情绪,继续说:“玛丽·维多利亚一生遭遇坎坷,丧夫丧子。调查中,我们一直在疑惑她这次动用魔法的原因。她与那名希恩·米勒的学生毫无瓜葛,按道理,是没有可能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的。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希恩’也是她死去养子的名字。”
“就因为一个相同的名字?”乌迪尔教授皱了皱眉。
“如果是一般人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名字痛下杀手,所以我们开始怀疑她施法时的精神状态,事实证明,我们猜测方向是对的,可以说玛丽·维多利亚确实疯了。我们询问了她的侍女珍妮丝,平时玛丽·维多利亚精神上就有严重的狂躁问题,她睡前需要点燃熏香,其中她最喜欢点的熏香是‘拉戴尔’。我想这种熏香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它的成分包括洋金花粉。它之所以深受名贵们的喜爱,正是因为它有致幻的效果。”
“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尼克教授翻了个白眼。
“如果按照温格尔教授的报告,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一种可能,玛丽·维多利亚的攻击行为不是出自本意。”邓巴院长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她或许没有想伤害谁,只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我想吸食致幻物,不是玛丽·维多利亚脱罪的理由。”见尼克教授就要一脚踹向桌子了,乌迪尔教授连忙开口说,“邓巴院长,如果这样就赦免一个人的罪行,对受到伤害的人未免太不过公平了吧。没有人应该为他人的失控买单。”
“她当然要承担自己的责任。”邓巴院长重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只是觉得死亡的代价太过沉重了。从结果上看,我们损失的是一幢建筑,也没有人因此失去生命。”
“没有人因此失去生命?”尼克教授猛得站了起来,手指戳着邓巴院长的圆圆的鼻头,“我的学生能保住生命那是因为出现了奇迹!他正好被强大的魔法冲击力弹射进湖面里,如果不是那片湖,他现在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会碎成渣,就算勉强保住性命,他这辈子也只能瘫在床上,那时候谁能为他本来璀璨的炼金前程负责,难道你可以吗?邓巴·布兹。你这个连教廷圣水和自己口水都无法分辨不清的蠢货!”
“你——”邓巴院长被说得满脸通红。
“够了,肃静。”校长再次摇动手里的银铃铛,“尼克,我了解你的愤怒。这次事无论换成任何一个学生我都会为此悲痛愤怒,因为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这件事无疑是极为恶劣的,它打破了我们学院的安宁,同时也玷污了我们一直守护的净土。我们不会轻易饶恕了这名罪魁祸首,但是就像邓巴院长所说的,我们只是一群快入土的老头,没有资格掌握一个人生杀于夺的权利。我们能做的只有提出自己的诉求,尽力去维护自己的权益,然后将剩下的交给帝国的法律。”
尼克教授的脸深沉的厉害,乌迪尔强拽着他坐回到座位上,叹了口气:“校长,请允许我再说几句。”
校长点点头。
乌迪尔教授轻咳了一声,神色严肃:“我不想争辩这件事的结果,这件事大家自有判断。但是我知道有的人或许会顾忌玛丽·维多利亚魔导师的身份,所以在这里我不得不提醒各位一件事。我想大家应该都记得学院给学生们上的第一节课。”
“我们告诉学生们‘魔法犹如深渊,需时刻警戒,时刻慎重,时刻敬畏。’。这是身为一名魔法师该具备的基本素养,无论任何时候,都应该放在心里的东西。在座的大部分人恐怕都经历过,那个滥用魔法遍地疮痍的世界。”乌迪尔教授说,“我想说的很简单,如果一个人心里放弃了对魔法的敬畏,那从这一刻,他就不配称为一名魔法师了。”
“这就是我想说的。”
“好了,我想讨论到这里,大家心里其实应该都有了主意,我们还是直接跳到表态环节。”校长拿出了一只铁质的花纹盒子,“最后的票数决定我们学院的上诉的态度,一人一票,其他的赔偿条款我们已经拟定了,至于玛丽·维多利亚需要付出的代价,我心里有一根底线。而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底线,支持死刑记叉,否决死刑记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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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看着其他八枚被做了标记的木牌被塞入盒中,等到所有人离开会议室后,他没有马上验证最后的结果,而是走到了圣洁的壁画前,轻轻敲了描绘在墙面上凸起的橄榄花纹,“出来吧,教授们都已经走了。”
隐蔽在壁画后的小门开了,黑发青年耷拉这脑袋走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刚才在这里开会的尼克教授肯定没想到,他嘴中疯女人的儿子也在这间屋子里旁听着。
“坐吧,艾瑞克斯。你要不要喝点红茶。”校长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他在示意对方坐下,也是在无声的安慰,“或者是红酒?”
艾瑞克斯站在原地,他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您为什么要让我听这些?”
“这次会议谈论的主要内容是关于你的母亲玛丽·维多利亚,过几天她就会被我们移交至皇家军队,然后我们会统计损失向帝国法庭上诉她。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态度。”校长举着酒杯坐回到位置上,“事实上,我也想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要不要让自己的母亲判死刑?”艾瑞克斯的神情隐藏在黑色的碎发下,低声说,“您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太残忍了吗?”
“十分抱歉,我的孩子。”校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此时心里很痛苦。”
艾瑞克斯沉默着,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绝非痛苦两个字能够概括的。而比起面对残酷的事实,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更想逃避所有的一切。
“我想你刚才也听见了。这只铁盒里的投票数会决定最后学院的态度。”校长轻轻拍了拍桌子,“而现在,因为你的身份,我想特例给你一次投票的权利,你可以在面前的小木板画上圈,或者叉。”
“我可以放弃吗?”艾瑞克斯轻声问。
“当然,孩子,我不想逼迫你。”校长手指交叉,缓缓手,“如果你确定要放弃的话。”
艾瑞克斯望着桌上的铁质盒子,过了一会儿,他低着走到了校长为他准备的位置,拉开座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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