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街头, 正是大年夜, 出租车也稀落。
专车司机看着后座上俊美沉静的大男生,不由有点好奇:“小哥一个人啊?这么晚还赶火车?”
秦渊笔直地端坐在后座, 点头:“嗯, 回家。”
司机大哥嘿嘿一乐,随口开着玩笑:“我瞧着这不是赶着回家,是赶着去见女朋友呢。”
秦渊抬眼看看他,微微一笑:“为什么?”
“切!这世上,哪有为了见爹妈拼命赶路的道理, 都是恋爱中的小年轻才会这么折腾呢.”
他看着后视镜里秦渊一闪而过的羞涩,乐了:“没啥不好意思的.我年轻的时候啊,为了见喜欢的姑娘一面,也能大清早跑到她楼下呢。”
秦渊轻声“嗯”了一声,小声说:“去干什么?”
“帮她买早点,骑着自行车带她一起去上学呀。她起得早的话, 还能带着她在湖边绕一圈儿, 可美。”
秦渊清澈的眸中有丝憧憬:“嗯,那我下次也试试。”
“试试吧, 绝对好用!我就是给心爱的姑娘连买了三天早点,她就答应了!”司机大哥美滋滋地炫耀,“但是吧, 得小心避着家里人, 有一次她爸差点放狗咬死我。”
“那现在还会帮她买早点吗?”
司机大哥哈哈大笑:“上学的事了, 早恋嘛, 哪可能就成了。现在的老婆是二十几岁才相亲认识的。”
秦渊默默地坐着,半晌才低声说:“我不会的,我帮他买早点的话,那就要买一辈子。”
司机大哥感慨地摇摇头:“年轻啊,都这么想。我那时候还觉得我为了她可以去死呢。”
秦渊低着眼帘:“我也可以。”
大过年的,司机大哥不好接话了。得,热恋中的小孩子,可不都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也能一生一世呢。
秦源的手机设了静音,可是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闪,他低头看看,再次按熄灭了静音来电,回了一条短信:“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
回完这一条,他把手机彻底关了机,放进了口袋。
司机大哥又看看他:“怎么不早一点买票,这大过年的在路上过零点啊。”
秦渊望着窗外零落的雪花:“没事,在车上睡一觉,明早就到了。”
回去的动车车票没有合适时间的,最快也要明晨七点。只有一列普通的慢车是一个小时后启程,路上要好几个钟头,临经目的地时,是凌晨三点。
可是还是想要走,想要冒着风雪、彻夜归去。
出租车到了车站,司机大哥帮他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热心地唠叨:“一路顺风,好好哄女朋友啊,你这么好看,她会答应的!”
秦渊接过行李,冲他挥挥手:“谢谢你,大哥也早点回家。”
司机大哥笑着探出头:“好嘞,干完你这趟,怎么也要回家了。这不是想多挣点,回去给闺女多点压岁钱么。”
倒好车,刚刚要开,忽然地,他的专车软件就叮咚响了一声:“感谢您的辛勤服务,该顾客刚刚给您打赏了666元新春红包。”
司机大哥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页面:??这么大一笔啊?!
午夜的候车室人不多,春节返程的人这时候大多都早已经到了家,和家人围在一起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那千篇一律的仪式感节目。只有稀稀落落的旅人,因为各种原因还在风雪兼程。
秦渊办好手续,距离车辆到站还有一会儿,他坐在靠近入口的椅子上,放下了行李箱。
候车室里人本来就少,他一个人年轻俊美,又沉静安然,因为出来得急,他只穿了保暖的大衣,围巾手套一概没带,领口里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模样就显得格外脆弱得显眼。
旁边的值班室里有个小姑娘,最多二十来岁年纪,悄悄看了他半天,忽然奔过来,冲他手中塞了一杯滚热的咖啡:“你好,这是新春饮料!”
没等秦渊反应过来,她又跑开了,回到了问询台里,和另一个姑娘悄悄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羞红了脸。
秦渊端着咖啡,冰凉的手暖和了点,他打出了手机。
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他父亲的,还夹杂了一条魏清琏的短信。他看也没看,直接就删了,正在操作,忽然,微信的视频通话要求就跳了出来。
阮轻暮的。
他沉吟了一下,点击了拒绝,反手拨了电话过去:“喂?”
阮轻暮声音带着点委屈:“干嘛不接视频?我想看看你啊。”
秦渊微微一笑:“不行,眉头还皱着呢,像个小老头,鼻子还是红的,很丑。”
阮轻暮嘟囔着:“这么爱臭美啊?我都不嫌弃你。”
秦渊伸了伸大长腿,背靠在候车椅上,轻声问:“你不赔妈妈他们看春晚吗?”
阮轻暮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望着天花板:“陪着看了一会儿啦,看到那个傻逼小品实在受不了,就进来找你了。你呢,看了没,是不是蛮想骂人的?”
秦渊微笑:“没看……”
正说着,候车厅里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女声:“亲爱的旅客们,新春快乐。KD428趟列车即将进站,请等候这列火车的乘客们提前做好准备……”
阮轻暮在那边一愣:“你在哪儿呢?”
秦渊提起行李,随着三三两两稀落的人们往检票口走:“在家呀,那是电视里的节目。”
阮轻暮这才释然,想了想:“那你和你爸爸说了没?能提前回来不?”
秦渊过了检票口,向着列车月台走去:“说好了,很快就回去。”
阮轻暮无声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用力捶了一下床,忍着雀跃欢欣:“初二还是初三?”
大年初一总得在家吃饺子吧,还有亲友要来拜年,秦渊毕竟是长子,不在家也太奇怪了点。
秦渊拎着行李箱走近车厢,慢慢地寻找着自己的卧铺:“票还没买,定了我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不然这个小傻子会一夜都睡不着吧。
果然,阮轻暮在那边精神抖擞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啊,我去接你吧!”
秦渊轻声说:“好,你等着我。”
两个人在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阮轻暮忽然又说:“今天是你阴历生日哎,我给你买了个小蛋糕。”
秦渊嘴角噙笑:“我又吃不到。”
阮轻暮摆弄着桌上那个草莓小蛋糕,笑嘻嘻的:“来,开视频,我给你看看。”
“手机忘记充电了。打电话还凑合,视频的话马上就要断了。”秦渊撒着谎,不敢给他发现身后的车厢背景,就在这时,列车员从破旧的卧铺包厢经过,推着放满零食的餐车:“瓜子话梅,面包小蛋糕。有需要的旅客看一看了~~”
阮轻暮又是一怔:“什么声音?”
秦渊赶紧冲列车员做了个“嘘声”的口型,轻声说:“还是小品啊,现在的春晚可不都这样,全是什么旅人归家、辛苦奋战在一线的内容。”
阮轻暮想了想:“也是,同质化好严重哦!”
正说着话,外面的客厅里就传来了一喧闹的鞭炮声,电视里的,伴随着春晚主持人喜气洋洋的0点迎春播报。
穆婉丽在外面叫:“暮暮,暮暮出来啦!零点了!”
阮轻暮慌忙应了一声,对着电话说:“我妈叫我出去迎新年呢,我待会儿回来!”
秦渊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无数一片片的树木在两边飞掠而过,隔壁的疲倦旅客已经发出了鼾声。
他柔声说:“我手机快没电了,待会儿不用打,过了零点就睡吧。”
阮轻暮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忽然又小声说:“生日快乐啊,秦少侠。”
秦渊心里又酸又软,和衣躺在了卧铺上:“那过了今晚,我就虚岁十八岁了。”
阮轻暮“嗯”了一声,正要依依不舍地挂电话,忽然,秦渊的话筒里,又隐约传来了一声:“亲爱的乘客们,下一站即将到站玉平湖车站,请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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