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思是我们只能活半年?”
“如果没有解药的话。”
又是一片绝望的寂静。
他们已经习惯了鄢勿在前,突然得知这个,便以为鄢勿已走投无路,让众人等死。
半晌后,有新生情兽站出来,盯着鄢枝道:“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有毒药就有解药,既然还能活半年,为什么不找半年的解药?”
有人道:“去哪儿找呢?此毒暗部所制,难道要我们和暗部正面为敌不成?”
“太可怕了!”
“不行,死路一条……”
鄢枝开口:“为什么不行呢?”
众人一惊。
“我们五感、速度、力量、愈合能力皆远在人之上,为什么要怕他们?”
“他们有蓝光箭,中箭便什么都完了!”
“能躲开的。”鄢枝盯着说话的人,“恐惧,才什么都完了。”
族群又沉默下去。
鄢勿拿出一卷轴,沉声道:“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卷轴倏尔飞升上天,一下子变成巨幕,众人抬头望去。
那是一张在发光的此大陆地图,中央一团血雾,隐隐是十字模样,围绕中央血雾,西北牧轮都,东北大燕,东南宁国,西南沇国。宁国之外,一海相隔,是琉尾洲。其他三国的国都距红渊死地都有两三座城池的距离,唯沇国楚都与红渊紧密相连,二者相连之处,正是皇宫坐落之处。
鄢勿道:“创造我们的鄢道长在红渊死地,他没有死。”
众人再次哗然。
“红渊一开,天道重生,万物皆灵,人为末等。”
“我们可以找到鄢道长,解除我们与人的绑定,我们也可以打开红渊,开启新世界。”他顿了顿,“未来如何,尔等共定。”
然后鄢勿说了那些神秘离开秘林,至死未归的族人们。
那些人不是背弃了种族,而是为种族牺牲了。
在秘密没有公开之前,已经有一部分人,默默走在此路上,艰难开辟着未来。
鄢枝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仿佛看见一个一个骷髅头累成高塔,颤巍巍欲摘星辰。
底下寂静无声,每个人的表情都渐渐凝重肃穆。
原来。
原来就连苟且偷安的一切,都是族人用命换来的。
每一刻平静之下,都有另外的人饱受折磨的嚎叫。
原来。
原来他们才是桃花源里不知魏晋的古人。
太阳落下山去,光渐渐收拢天边,草地上众人听完鄢勿的话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深秋的夜是冷的,光暗下去,林子里便起风了。
有人打了一个喷嚏,所有人如梦初醒。
人群中有人道:“杀他一次,便又如何?”
有人喃喃:“对,杀他一次……”
有人面面相觑,“杀吗?”
鄢正朗声道:“杀他一次,便又如何!”山林间回音阵阵。
一个站起来,两个站起来,三个站起来,最后所有人站起来,齐声道:“对,杀他一次,便又如何!”
情兽一族,跪得太久了!是时候该反抗了!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灵相通,都同时想到一句话,不知道是谁先开口,随即众人异口同声:“日月山海,天地万阔,争其一方,立我万民!”
鄢勿闭上眼,心跳咚咚如鼓——是了,这才是他曾经一开始想要创造的情兽族!
鄢勿看向鄢枝,道:“你是对的。”
“您也是对的。”大部分族人强烈的族群认同感,无处不在的团结力,族人之间的信任友善,等等等等,无一不是鄢勿的功劳。
因此才有了此刻的一呼百应。
“死而后已。”鄢勿道。
“永不后悔。”
这边。
悬月门和暗部尚未查出什么,谢瞳已复命。
“鄢黎、鄢月失踪,七仙院全力寻其消息,梨胭几日前在七仙院驿站落脚,去过一趟相国寺,之后全速赶去锦城,暂未回京。”
鄢宝确实没有说慌,但也没有把事实说完。看来契主对无鄢字的情兽,已经可以算作控制力失效。
相国寺……
谢瞳僵了半天,晏沉越是不说话,她的心便越往下沉,沉到她产生幻觉,听到晏沉冰冷的命令:“杀了他。”
她蓦地跪下,贴地长拜,二十年来,她只有在他册封太子那天行过此等大礼,她声音冷凝如常,然实则有细不可闻的颤抖:“鄢宝可作为我们监视情兽一族的工具,暂时还有些用处,可不必早杀。”
晏沉回过神,谢瞳大礼在下,话钻入耳中。他默了两息,亲手将她扶起,“好。”
谢瞳再次跪下去,声音发抖:“谢太子!”
“退下罢。”
“是!”
晏沉静坐半晌,喝了一盏茶,起身道:“去槿阁。”
槿阁,后院里离太子住处最远的楼阁,现里面住着皇帝赐的鲛人女。
鄢妩没料到他会来,更没料到脑满肠肥的熹帝会有这么俊的儿子。
芝兰玉树,衣冠楚楚,眼神虽冷,但眉目温和,可谓貌比潘安。
他虽盯着她看,然她闻不到任何□□之味,也没有任何厌恶之情。
她在他眼里,好像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村姑,不,或许连人也不是,人对人总是有感情的,他仿佛在观察一个物件。
毫无感情。
鄢妩奇了——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罢?
她虽常常为人类的目光反感恶心,然此人也太过了些。她长这样,他竟半点波动也无?
有意思。
鄢妩故意慢半拍起身,轻纱微滑,露出半截香肩,又欲拒还迎扯上,轻咬红唇,顾盼含羞,“鲛人女拜见太子。”
太子身后有一婢女,其吐息、脚步、身姿皆为练家子所有,她躬身颔首,默默站在离太子半丈之处。
晏沉背过身,“查。”
门被关上,婢女走到鄢妩身边,行礼道:“得罪。”
她眼疾手快腰带一扯,鄢妩一身薄衣悉数剥落。
“你——”鄢妩顿了顿,什么都不再说,温顺配合她查看。
婢女检查得极为仔细,没有放过一个地方。
一柱香后,晏沉身后传来婢女的回复:“耳后有鳞,未见其他。”
“帮她把衣服穿好。”
“是。”
又一柱香后,晏沉坐在槿阁主位,鄢妩跪在堂下。
“你叫什么名字?”
“妾没有名字。”
晏沉眉头一皱,“不要称妾。”
鄢妩一愣:“那叫什么?”
“随你。”
她是被赐给他做妃的,难道他要她——“本宫?”
一个眼刀飞来,槿阁温度徒然冷得人打颤,她赶紧垂下头,“奴婢知错。”
晏沉再次盯她半晌,一言不发离开。
鄢妩起身,媚眼半垂,她这几日安分守己,绝没有做任何会暴露身份的事,太子怎么就突然怀疑起她身份来?还是只是谨慎起见,每个人都要受此盘查?
鄢枝去锦城已六日,死没良心的,也不知给她捎个信,总让人心中惴惴。
她边想边往阁楼上走,刚进门,桌边就坐着才骂的人。
她下意识关上门,无声道:你怎么来啦?
二人对视一眼,俱化作狐形,额头相触——鄢妩便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鄢妩也把一刻前晏沉的异常说与她。
鄢枝几息前才躲过各类高手进入房内,没有见到太子长什么样,正好与晏沉错过。
鄢枝道:“若这几日你确无异动,时间便往前看。”
“再往前我在东宫,不仅受皇宫封信限制,而且那时太子莫名病好,东宫万众瞩目,我亦不敢轻举妄动。”
“再往前呢?”
“就是我去相国寺祈福了。”红眼白狐偏偏脑袋,叹道,“唯一出格之事便是屏退众人一人诵经……这太子不会因为那么久的事怀疑我吧?!”
鄢枝道:“太子府守卫森严,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侍卫、暗士外,连奴婢也是习武之人。这太子,是极度谨慎警戒之人。”她凝眉,“不管他为什么查你,往后你都要更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