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棠篱一睁眼,梨胭趴在床边,问:“醒了吗?”
棠篱坐起来,瞧了一眼坏掉的窗户,又瞧了瞧毫不悔过的梨胭。她眼睛亮晶晶:“是今天成亲吗?”
“不是。”
梨胭失望地垂下头,“是明天吗?”
“不是。”
“是后天吗?”
“不是。”
梨胭瞧他一眼, 眉头皱起,“那是什么时候?”
棠篱打开门, 乌锋已站在门外,棠篱道:“要布置房间, 要采购红绸,要订制嫁衣……大概三个月。”
梨胭坐在门槛上,朝乌锋有气无力一挥手,“今天不打了。”
棠篱一笑。
下午, 梨胭扛回一巨大无比的包袱,对棠篱道:“东西我都买回来了, 明天就成亲。”
包袱散开,一堆鲜艳的红色——红衣、红烛、红花、红绸、红字……红喜被。
她道:“掌柜的说这些东西一铺上,马上可以成亲。”
棠篱看着廉价粗糙的嫁衣,不动声色将包袱系好,“一个月。”
“为什么?”梨胭又把包袱打开,挑来挑去挑到一件红肚兜, 她开心地拿给棠篱看, “鸳鸯戏水, 那人说这个最好。”
门没关,东山正好过来禀事,一抬眼马上低下头去,背身站在门外。
棠篱将东西放回去,咳了咳,“成亲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我不想等。”她眼巴巴瞧着他。
棠篱深吸一口气。
二人四目相对。
梨胭突然道:“那好,一个月。”扛起包袱利落走了。
棠篱心思再细,懂得再多,也实难猜女子心思。
梨胭将包袱处理掉,一回悬月,鄢月便出现她面前,“我找到一个。”
“在哪儿。”
鄢月摇头,“我嗅到他的味道,追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躲你?”
“他应该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乌锋一跃而至。
梨胭转过头,乌锋将一纸条给她,“门主让我给你。”
梨胭打开一看,是城中十个暗士被杀的事。她把纸条给鄢月,“同一个人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
“今晚不就知道了吗?”
是夜。
两大一小三人飞速掠过无人长街,在一十字路口,三人分路而去。
然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城中暗士俱已被诱出,城中空无一人。
三人跃至一处。
梨胭道:“他在东城外杀过一次,为避埋伏,再引去东城外可能最小。”
“我东边。”
“我北边。”
梨胭点点头,朝南边掠去。
她极速扫荡南边十里,在南城外约十五里处,隐隐感觉到人的气息。
她嗅了嗅——没有味道。梨胭瞬间警觉,悄跃至一树中,屏息。
片刻后,数位暗士追一人而过。
梨胭嗅到同类味道。
蓝光箭咻咻射出,那人残影一闪,蓦地调转方向,转右回抓,一暗士瞬间被劈成两截。
他似乎不再急着跑,绕着方圆一里来来回回。
十个暗士陆续到齐。
他从梨胭躲藏的树旁掠过,掠过瞬间,他黑色的耳朵立出,瞳孔幻化成纯黑色,嘴角一抹嗜血的笑。
蓝光箭数十箭并发,他朝天空一跃,转瞬弹出十丈,消失在空中。
下一秒,他如鬼魅般现身某三暗士身后,目光冰冷,双爪一转,直直穿胸而过,他声音低沉又性感,“你们怎么这么慢。”
幸存暗士劈剑,回头,血淋淋的爪子从他喉咙划过,他睁眼倒下去。
那人又倏尔消失。
一只常年作战、凶狠果决、又残忍嗜血的情兽。
他杀暗士,仿佛在玩儿。
梨胭凝耳细听。
风中有极稳的呼吸声。
不对。
有其他人。
她细细扫过黑乎乎的树丛,月光之下,三丈之外,一支红色的箭头从树丛中露出。
那红色妖冶,散发出的冷芒和蓝光箭如出一辙。
梨胭心一跳。
以城中暗士诱之,趁其作战,神思难顾,后伏之。
十暗士作饵,真是下了血本。
就在梨胭看到那一支红光箭后,周围四处,无数支蓝光箭悄然出现。
一息后,万箭齐发——
梨胭瞬间跃出,白耳,蓝瞳,四爪如勾,她运气一震,方圆一丈,箭矢凝结,悬空横立。
黑瞳一愣,继而双目一冷,转瞬飞出,绕箭一圈,无数蓝光箭随爪立碎,噼里啪啦掉满一地。
梨胭道:“走!”气沉丹田,周身运转,她双掌一推,气浪排天,冲红光箭而去。
两息后,树林里一黑一白消失。
贰一躲过此掌,从树丛中出来。周遭,数十暗士岿立不动,神色冷然。
“复命。”
竟然是她。
一黑一白从林间唰唰掠过,一柱香后,二人立于山尖。
“鄢炀。”那人面孔英俊深邃,眼神锋利,嘴唇极薄,声音较常人尖细,又透着哑。
“梨胭。”
“真名。”
“我就叫梨胭。”
鄢炀看她一眼,不再追问,“谢你救我。”转身欲走。
梨胭闪身,拦住他。
“何事?”
“族长去了哪儿,你知道吗?”
鄢炀盯着她,不语。
梨胭也盯着他,明白过来,“你不信我?”
“你会人类武功,不说真名。”他又冷又邪一笑,“要我怎么信你?”
梨胭皱眉。
鄢炀瞬间消失在山间。
梨胭回到悬月,鄢月与宝宝也正好回来。
“我见到他了,他叫鄢炀。”
“如何?”
“他不信我。”梨胭道,“他对人类有很大的敌意。”
“看得出来。”鄢月道,“情兽一族虽恨暗部,然很少主动挑衅,此人行为猖狂,也不怕暴露,看来是想尽力把暗部杀光,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要想从他那里得到族人的消息,有点难。
“摸清他常去的地方,下次我去试试。”鄢月道。
“他身上有酒香。”
楚都酒肆酒楼无数,光凭这个,不好找。鄢月道:“他不会就此罢休,肯定还会想方设法杀暗部的人,我们往后多注意暗部动态就是。”
“好。”
梨胭回到后院,书房灯亮着。
她正欲进去,一阵凉风吹过,她皱眉嗅了嗅。
片刻后,她推开门,手上拿着一白色花朵,问棠篱:“这是什么花?”
“玉瓯。”
“楚都多吗?”
“此刻正是玉瓯花盛开时节,多有人养。”
梨胭皱眉叹气。
“怎么了?”
“今日遇到一情兽族人,他身上有酒香和很浓的玉瓯花香。”
棠篱略一沉吟,道:“楚都薝下酒馆,主人甚爱玉瓯花,酒馆四处及内,各处繁盛。此花香虽浓,若不长时间处于花香之中,也难留香甚久。若他身上花香甚重,楚都唯此一处可染其香。”
第二日,鄢月果真在薝下酒馆等到他。
鄢月坐在二楼西面栏边,鄢炀从南面楼梯而上,他只叫了酒。
他坐下瞬间,目光看向鄢月。
鄢月盈盈一笑。
接连三日,鄢月都坐在薝下酒馆同一位置,鄢炀亦每日都来。
二人隔空相望,俱不说话。
第四日,鄢月瞧时机尚可,主动坐了过去。
“一起喝吗?”
鄢炀没有看她,径直一饮而尽。
半晌。
他放下酒壶,哑声道:“你和梨胭是一起的。”
鄢月酒杯一顿,她笑容依依,“怎么知道的?”娘的,早知道就不浪费三日时间了。
“楚都只有我一个。”
既然暴露,鄢月也不再瞒,“我十五年未回,一回来就发现秘林被毁,鄢森叛变,全族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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