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1、“男女授受不亲”中授是给予的意思,第二章文中化用,转义为授意,是为了剧情需要。
2、第二章里讲男女大防,删改了《礼记·曲礼》里的句子,为了精练。
教书先生摸了摸狐狸的脑袋。狐狸没有躲。
这半月来狐狸睡在他胸口,和他亲近许多。
第一次救它,是无心的。第二次救它,是有心的。
既然救了,就是他的狐狸了。
不管是小灰狐还是小白狐,也无论它廉价或者昂贵,总之,是他的狐狸。
教书先生把它抱起来,熄灯睡觉。
他如常进入梦里。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梨胭没有趴在他身上。
她隔了一尺,双手垂坐,是他昨日所教。
“是这样吗?”
“是。”
“难受。”她站起来,伸了伸腿,“你们人真奇怪,怎么坐要规定,怎么站要规定,怎么吃要规定,为什么要规定这些?”
“秩序井然。”
“然后呢?”
“国稳民顺。”
“不懂。”梨胭道,“人真奇怪。”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提到“人”,把自己排除在外。
“你不是吗?”教书先生问。
“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
梨胭顿了顿:“不知道。”又默了两息,“反正我不是人。”
她忘得彻底。
教书先生没有问下去。一个人失去记忆,忘记了自己是人,是很可怜的事。
这个梦虽然奇异,但他不信鬼神。
“今天学什么?”
“诗。”
“诗是什么?”
“言志抒情。”
“不能直接说吗?”
“可以。”
“那为什么要说诗?”
“学了就明白了。”
“好。”
教书先生念了一晚上诗,梨胭过耳不忘,知一反三,学得极快。
天快亮的时候,梨胭说:“我好像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说诗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这也要规定,那也要规定,这不许,那不许。既然行为都规定得死死的,话又怎么会让人随便说呢?既然不许直接说话,那就只能说诗了。”
教书先生嘴角勾起来。
梨胭叹了一口气:“那些不会说诗的人,好可怜啊。”
孺子可教,稚子大才。
下一瞬间,一切虚无。
教书先生睁开眼,狐狸枕着他的手,蜷成一个圆。
狐狸的毛不再灰扑扑,在阳光下皎白无瑕。它的耳朵尖透着微微粉色,毛发蓬松柔软,整只狐狸变得精致可人。
不过洗个澡,狐狸变了一只狐狸。
教书先生摸了摸它。
睡梦中的狐狸蹭了蹭他的手。
今日又到了赶集的日子,教书先生给狐狸留了肉,出门。
他刚一打开篱笆门,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射到他肩上,稳稳趴了下来。
教书先生瞧了它一眼:“你留下来。”
狐狸“啊呜”一声,扒得更紧。
“听话。”
狐狸偏头看他。
教书先生捏了捏它粉白的耳朵,说:“你留下来,呆在屋里,不要乱跑。”
狐狸一跃,从他肩上跃到篱笆墙上,坐着瞧他。
教书先生笑了笑:“给你带鸡。”
教书先生去县城第一件事,是寄了一封信。
小酒馆他常去,和老板相熟。苏老板近日要去弥城进稀罕货,教书先生附资一两,请他捎一封信去弥城。
一两银子一封信,没人会拒绝这样的买卖。苏老板笑呵呵收下了。
“不知先生尊讳?”
“棠篱。”
棠篱离开后,一旁的老板娘悄声道:“这不是七仙镇的教书先生吗?”
苏老板拨着算盘,“是他。”
“李嫂说他无名无姓,是上一个教书先生救的,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怎么,你还不许别人取一个啊?”
棠篱寄完信后,如常买了几本书,又买了一只杀好的鸡,他没有再回小酒馆坐坐,直接打道回府。
他过了七仙镇的桥,又穿过一片竹林,渐渐远离村落,人烟渐少。
突然,一棵大树动了动,树叶簌簌作响,一道白光朝他飞扑而来。
棠篱还未看清,白色的一团已经落在他肩上,清亮地“啊呜”一声。
这里距教书先生的院子,还有半公里的路程。
教书先生打开背篓,“进去。”
狐狸偏头瞧了瞧他。
教书先生面色冷凝。
狐狸跳进背篓,仰头,盖子毫不留情盖下,挡住了它的眼睛。
“呜?”
“别出声。”
不过三息,旁边一户人家窜出三个孩子——
“我刚听到狐狸的叫声了!”
“我也是!”
“在后边儿!”
三个人看到棠篱,兴奋之色戛然而止。三个孩子拱手作揖:“先生好。”
棠篱点点头。
“先生慢走。”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山村僻野,淳朴是真,冥顽也是真。狐狸性狡,不为人喜。他救的这一只,白毛异瞳,更易被编为不祥。
他现在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能力有限,若白狐暴露,他要救它,如以卵击石。
狐狸在背篓里待了一路,直到进了院子,棠篱才把它放出来。
狐狸一出来就两下跃上横梁,背对着他,朝上嗷呜了两声。
气急败坏。
棠篱没有理它,坐下来看书。
狐狸气鼓鼓,朝着屋顶不停地嗷呜,声音又亮又长,仿佛又生气又委屈。
棠篱无动于衷。
“啊呜。”
“啊呜~”
“啊呜——”
狐狸也是倔脾气,一声比一声大。
一人一狐对峙了一刻钟。
狐狸跳下来,坐到书案上:“啊呜——啊呜——啊呜——”
教书先生忍不住一笑,看着它:“你是狐狸,不是狼,学什么狼叫?”
“啊呜——”狐狸的声音低下去,长长软软,有些伤心。
棠篱道:“不能出门。”
狐狸偏头看他。
棠篱哑然失笑。还真把它当成会听人话的狐仙了不成。
他摸摸它。
狐狸跳进他怀里。白白的一团,像一块毯子。
第二日,教书先生要去上课。
狐狸趴在他肩上,要一起出门。棠篱不许,狐狸一动不动。
看来昨日所讲,狐狸并没有明白。
棠篱带着狐狸回到内室,将它拨到床上,拿了一柄戒尺,立在床前。
狐狸偏头看他。
“我走了。”棠篱后退两步。
狐狸眨眨眼,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下一秒——
“啊呜——”狐狸一声哀吟,它的爪子快速收回去。棠篱面色平静。
“我走了。”他后退两步。
狐狸反射性又往前。
戒尺毫不犹豫打下去,打在它伸出来的左爪上,狐狸痛得一缩,呜一声。
棠篱垂着眼,“我走了。”
狐狸一跃,径直跃到他肩上,扒住他。
棠篱举起戒尺,朝肩上一拍,狐狸痛怕了,反射性一跳,戒尺“啪”一声打在肩上。
教书先生一抖。
狐狸盯着他。
棠篱面色不改,只是道:“我走了。”
狐狸的爪子动了动,没有伸出来。
棠篱后退两步。
狐狸偏头,没有动作。
棠篱又退了两步。
狐狸赶紧站起来,走了两步——
“啪!”
“啊呜——”
一人一狐来来回回多次,狐狸的爪子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教书先生心如磐石。
“我走了。”
狐狸趴在床边,耷拉着脑袋,爪子被它藏在胸前。
棠篱退了两步。
狐狸瞧他一眼。
又退两步。
狐狸瞧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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