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我被拂林肥硕的手臂摇醒。我困极了,朦朦胧胧一扇四四方方的窗户框住了他的上身。他咧起嘴来露出两颗老树那样歪的门牙,笑嘻嘻地说,他们要走了。他说,你爱来不来,不来接着睡,他们等太阳落山才回来。
他们把行囊收拾好了。上元给车打着火,发动机嗡嗡地响,吓跑了鸟儿。我翻个身,说我跟他们一起走。拂林随即把我按在地上,他没使多大劲,我却没法动弹。他说,困了你就睡。我摇摇头,说,我不睡了。他说,你打呼噜了,我都听见了。我说,我捏着鼻子就不打呼了。他说,你说梦话了,声儿特大。我说,我梦里把话说完了,醒了就安静了。
我好像是被他们捆在木头架子上抬出去的,紫玉扛着前面。他敦实,个儿又矮,我头朝前,血往我脑子里灌,我叫紫玉踮起脚来,我说我难受死了。紫玉理都不理,往边上吐口唾沫星子。
城市朝我们走来,我们朝城市驶去。城市在扩张,像大树的年轮一样每年都增长一圈,不知何时,城市淹没了山脉和湖泊,有棱有角的水泥建筑繁殖得有细胞一样快。三甲医院的专家说,城市患了钢筋增生,是不治之症,患病的城市会不断地扩张,直到没有一片土地不被钢筋水泥所覆盖。我们舍不得城市就这样病怏怏地活着,可我们更不想让它在孤独和寂静中死去。我们说,让它活吧。于是我们只能眼睁睁地任城市疯狂地生长,它的根基深深地扎进土壤里,贪婪地吸吮着营养。
上元精明,只有他会开车,没有他我们哪儿都去不了。他不教我们开车,也是为了能留有一技之长。我们都羡慕上元,他能摸方向盘。
有那么一会儿,车慢下来了。那是因为下起了小雨,路面湿漉漉的,蒙起一层雾。高楼摇摇晃晃,像是飘在天上。我问他们,我是不是在做梦。拂林回头给我一巴掌,问,你觉得呢。
我好想把车窗摇下来,却又怕水雾把我带走。墙发了霉,老远都能闻到。这里是旧城,湿漉漉的白墙软得像雪。
那天午后,我在云里醒来。我被绑在木头架子上,他们扛着我。我问上元,车呢。上元说,停路边了,再往里开不好调头。马路延伸的速度随着我们接近市中心而加快,我们像是走在反方向运转的履带上,寸步难行。他们和城市赛跑,争着快一步到达。
城市的正中心正孕育着新的高楼,它拔地而起,钢筋水泥如同藤蔓一般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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