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城隍庙是二十多年前，挖矿山的时候修的，拜的是山神。但因矿山毁了之后，又有兵祸，庙里值钱的物件桌椅门窗全都被偷了出去。好在山神像是石雕成的才保了下来。留在此地的乡民多是靠山过活，秋祭春祭的时候会拜拜山神，这城隍庙也就留了下来。小伙计走进庙里，从边上的过道进了后院的禅房。

禅房里坐着三个穿着打扮都干净利索的少年，少年们正襟危坐，前面有一个老孺。黑瘦面皮，花白的胡子，穿着元色旧直裰，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露出些许棉花。老者拧着眉毛向小伙计瞅了一眼。小伙计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大德先生今天心情不好，正在酝酿着什么。于是乖巧巧的从旁边小屋里找了个空碗，捏了一撮苦丁，冲了一杯热茶。恭敬的放到老者的桌前。自己找位置坐了下去。老者眉毛稍霁，抿了一口，盯向众人，扫了一眼小伙计

破锣似的声音从老者嘴里传了出来，对着小伙计一顿嘲讽：陈长风，你也就是伺候人的命，一辈子奴才，一辈子贱籍。跟你那便宜三叔有甚好？简直有辱斯文！

‘你也好不了哪里去’被唤作陈长风的小伙计心想，于是说道：礼曰，事师之犹事父也，能伺候先生怎是有辱斯文了。

听闻此话，落魄老孺眉毛舒展开，又细细地品了一口热茶。

这时禅房内的一个黑胖少年嬉皮笑脸，冲着小伙计挤眉弄眼，道：溜须拍马，有辱斯文

声音虽小，奈何黑瘦老者耳聪目灵，听闻此话眉毛一皱。卢汉，昨天让你背的《劝学》都背过了？

只见黑胖少年昂头道：俺爹说俺不是读书的料子，让俺去西北，过了童试就走。

哦？参军，那背一背始皇帝的《问对》第三篇。老孺捻了捻胡子说。

俺爹说什么兵法都是读书人的事，俺不是读书人，所以不会背。小胖子理由充足，理直气壮。

老者一听，这还得了，教了半辈子书，哪有这么混不吝的学生。一把扯过小胖子，拿着戒尺对着左手就啪啪打了下去，边打别骂：不学无术的夯货，参军是吧，不背书是吧，目无尊长的玩意出去了别说是老夫的学生，腌臜泼皮！只见小黑胖子一边被打，一边冲着被换作陈长风的小伙计挤眉弄眼，用口型说道：老地方。

黑瘦老儒打了小黑胖子一顿，一看小黑胖子不仅没事，还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顿时就没了脾气。恼羞之下，冷哼一声，接着授课。

别看这黑瘦老者一副落魄穷酸相，年轻的时候可不得了，不但考上了秀才，跟前任的县尊大人还是同窗，着实过了些年好日子。后来，县尊受了铜山案牵连，在刺配西北的时候死在了路上，这才没了周济。恰逢那时，年岁不好，柴米又贵，舍不下过往的快活日子。平生又好脸面，才把家里值钱的物件，当的当，卖的卖，也就落魄下来。后来小仓镇缺个识文断字的文书，经人介绍就来了小仓镇过活，也就住了城隍庙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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