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三年,七月初。
沈姌、沈谣相继出嫁,不知惹了长安城多少人唉声叹气。
男人叹息心中的白月光嫁人了,女人则叹息自己为何没有沈家女的美貌,除此之外,便是连朝堂上的各方势力都忍不住叹一句——云阳侯当真是好运。
镇国公府,嘉安堂。
陆老夫人看着三个儿媳,长叹了一口气。
长安城天天有喜事,敲锣打鼓,红绸漫天,就属镇国公府安静。
靖安长公主笑着道:“母亲怎还叹上气了?”
陆老夫人道:“三郎眼下都升为少尹了,是不是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靖安长公主无奈道:“这事,我已同他提过两回,可瞧他那样子,心是半点没放在内宅上。”
陆老夫人闭眼思索了半晌,缓缓道:“靖安,你觉得英国公府的九娘如何?”
提到姜九娘,靖安长公主如噎在喉。
“九娘年十七,模样不说绝色,那也是上等,你以为如何?”陆老夫人越想越满意,边笑边道:“我记得她还写过不少诗,有一首《楼台新咏》圣人还赞过。”
靖安长公主犹豫了半晌,直接道:“不瞒母亲,我上次同他提的,就是英国公府这位九娘。”
陆老夫人缓缓道:“他如何说的?”
提起这个事,靖安长公主就想到了他那副恶劣又薄凉的样子——
陆宴放下手中的书卷,翘了下唇,“母亲大概不知,平康坊的都知,诗做的更好。”
思及此,靖安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道:“不提也罢。”
老太太咬牙道:“三郎那个性子,你便是不说,我也猜得出一二来。”
——
京兆府。晨光正好。
陆少尹在签押房撰写呈文。
须臾,孙旭走了进来,道:“陆大人,有个案子,郑京兆让我交给您。”
陆宴放下手中的狼毫,道:“是何案子?”
孙旭压低了声音道:“淳南伯独子唐律提亲不成,夜闯云阳侯府,欲将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人发现了,差点被云阳侯给打死,眼下唐律昏迷不醒,唐家与沈家撕破脸了。这不,都闹到官府来了。”
孙旭又道:“唐律此人口风极差,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见色起意,可唐家却咬死说是沈家女主动约唐律到府中去的,两家都是世家,这案子着实不好办。”
陆宴不以为意地挑了一下眉,道:“大夫如何说的,唐律能活下来吗?”
“唐律已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孙旭拿出一张纸道:“这是唐家的状纸。”
陆宴接过,不急不缓道:“云阳侯将人打成重伤已成事实,淳南伯世子那儿却只能算是作恶未遂,再加上唐家咬死了是沈家女勾引在先,若是照律法判,沈家怕是要大失所望。”
孙旭道:“陆大人的意思是照律法办?”
“照律法办,两家都讨不找好,这才能下来,不然只能越闹越大。”
孙旭真没想到,新上任陆大人,居然半点人情都不讲,他瞪直了眼睛道:“陆大人要如何做?”
陆宴重新执笔,“传沈家女。”
孙旭道:“万万不可!那沈家娘子年十四,吓得不轻,云阳侯府连请了好几日大夫了。”
陆宴翻开状纸,正准备将沈家女的名字誊写出来,呼吸忽然一窒。
——沈三娘沈甄。
——沈三娘沈甄。
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随后分裂,摇晃,耳畔出现了一道道声音。tv
“沈甄,圣人收回了成命,我与许七娘的婚事,就此作罢。同我回去吧。”
“大人,我听闻漠北的天很蓝,云很低,触手可及,我,想去看看。”
“你看着我再说一次,你心里有没有他。”
“有。”
“那三姑娘与我这一年来算甚?露水情分吗?”
“同大人在一处,起初并非我本意。”
“婚期何时?”
“两年后。”
“届时若能再见,我该唤你什么?长平侯夫人?”
“大人于我有恩,沈甄知晓,没齿难忘,若有来生”
“你知我从不信来生。漠北之路,山长地远,你多保重。”
陆宴捏着手里的状纸脸色渐渐发白,捂着胸口直接昏了过了。
孙旭着急道:“陆大人!陆大人!”
——
陆宴可是长公主的心头肉,圣人的亲外甥,绝对不能出事,孙旭拿了令牌直奔太医署而去。
可院正又是灌汤药,又是施针,陆宴根本没有转醒的痕迹。
孙旭着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院正缓缓道:“性命无碍,心脉正常,施针却不醒,真真是奇了怪。”
听到“性命无碍,心脉正常”这八个字,孙旭不由长呼了一口气,道:“不知陆大人何时能醒来?”
院正又道:“再等等吧。”
陆宴醒来时,已是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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