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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带口讯,为何不直接找你宫中人代传?”
李明颇为不满,李蓉正要开口,就见苏容卿跪了下来,恭敬道:“陛下,这是微臣的过失,只因微臣平日下午在水榭讲学,提前来了水榭,听闻公主一般上午在水榭与其他公主玩耍,故而想偷个懒,亲自将信交给公主。平日里都有其他公主在……”
“苏大人真是胡说,”长乐打断他,“昨日柔妃娘娘就已让所有人停学,让姐姐好好备嫁,今日还有什么课可上?”
“那他知道吗?”李蓉直接看向长乐,嘲讽道,“莫非柔妃娘娘还特意去和苏大人打声招呼说我不来了?”
长乐哽了哽,随后她又立刻反应过来:“那你来做什么?”
“怎么,御花园来不得吗?我思念平日与妹妹相处之谊,如今成婚在际,心感伤怀,特意过来走走,偶遇苏大人,大庭广众,身带侍女,闲聊几句,也是罪过了?”
李蓉说得坦坦荡荡,一番话赌得长乐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长乐实在不能明白,李蓉和她明明势如水火,是怎么说得出这么呕人的话来的?
李蓉笑意盈盈看着长乐,随后扫了一圈周遭:“不过我倒是很疑惑,我与苏大人见面,怎么诸位来得像抓人一样?父皇是为何而来啊?”
李明听到这话,看向长乐,长乐这才反应过来,急道:“我看见你身边的人给苏容卿递纸条邀他私会了!不信你搜他的身!”
“搜身?”李蓉笑了,“苏大人乃刑部侍郎,当朝大臣,你竟然要他为这种事当众搜身?!”
李蓉这一番提醒,让李明脸色变了变,他开口道:“长乐,不得无礼。”
“可是……”
长乐急急要开口,旁边苏容卿先跪了下来:“陛下,今日微臣实乃受裴大人所托,送信于殿下,裴大人不能入内宫,故而才由微臣代给。微臣因一时偷懒,才造成如此误会,公主名节为重,还请殿下当众搜身,以证清白。”
说着,苏容卿将目光看向李蓉:“请殿下将裴大人的书信拿出来吧。”
李蓉叹了口气,欠身道:“牵连苏大人了。”
“贼人作恶,”苏容卿与李蓉之间规矩恭敬,神色坦荡,只道,“不怪公主。”
长乐听得这话,看向李明,急道:“父皇,他自己愿意被搜的!”
李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长乐,终于道:“苏爱卿愿自证清白,福来,去吧。”
说着,福来走上前去,当着众人的面搜了苏容卿的身。李蓉将裴文宣的书信交上去。
所有人盯着这封书信,便是长乐也有写不可置信,此事最忌讳的,大约就是传到裴文宣耳里,哪怕公主千金之尊,但是成婚前与外男私会,其他人就算信是偶遇,裴文宣心里怕也是有疙瘩。但若裴文宣这信是真的,那这天下也没人信苏容卿和李蓉是私会。
毕竟这天下也没有哪个男子,能宽心到这个程度。
李明半信半疑接过信,扫了一眼,还没看完,就见一个太监赶了过来,小声道:“殿下,裴大人在外宫求见。”
裴文宣因为杨家案被提拔为监察御史,这个位置虽然品级不高,却是一个有实权的职位,李明还特赐他金鱼袋可在御前行走,如今算得上盛宠。
李蓉听见裴文宣的名字,神色动了动,长乐有些诧异,随后就听李明道:“带进来吧。”
没一会儿,裴文宣就跟着太监进来,他走到水榭附近,远远就看见苏容卿和李蓉两个人一跪一立,两个人都是气定神闲,往那里一站,便似如一幅画一般,与周遭格格不入。
裴文宣脚步微顿,一瞬之间,他仿佛是看到时光重来,很多年前极为熟悉的一幕涌上来。
这时李明转过头来,见裴文宣到了,唤道:“裴爱卿。”
裴文宣瞬间反应过来,疾步走上前来,朝着李明李蓉等人行礼之后,随后起身来。
这时苏容卿也搜身完毕,福来回头同李明道:“回陛下,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长乐急了,“我明明……”
“裴爱卿,”李明抬眼看向裴文宣,“你怎的来了?”
“禀告陛下,”裴文宣恭敬道,“今日我有些事想与殿下一谈,故而请苏大人帮我转交书信给公主,约公主于宣文阁前一叙,微臣等待许久,都未见殿下前来,微臣猜想殿下怕是出了事,便赶着过来。”
李明抬头看了一眼书信上裴文宣约定的地点,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长乐:“长乐,你是在何时何处见到平乐的人给苏侍郎带信的?带信之人你可认识?”
“我……”长乐结巴了片刻,李蓉温和道,“是呀,妹妹,你说出来,我们慢慢审,看是谁如此糊弄挑拨妹妹,来陷害姐姐?”
长乐僵住了。
谎撒得越多,越难圆谎。长乐僵持半天后,瞬间又道:“可是,就算不是苏公子,是裴公子你也不该这么私相授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明听不下去了,和苏容卿私下交往,和与裴文宣私下交往,那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事。
订婚之后相见虽然有些不妥,但也算不上大忌,而宣文阁也并非私会之所,裴文宣选这个地方倒也算不上失礼。
而且苏容卿并非李明要保的人,裴文宣可就不一样,若裴文宣因为这种事儿影响了升迁,李明便不太乐意了。
加上李明也早就看出来,这事儿大约就是长乐一手策划来陷害李蓉,深查下去,谁都不好看,于是他也不做纠缠,当机立断:“你一介公主,听小人谗言这样诬告于你长姐,简直是胡闹。你年纪小就罢了,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把你身边人都送到浣衣局去,让梅妃过来,”李明转头看向福来,“把长乐带回去,禁足一月,让梅妃好好教教她规矩!”
“不是,父皇……”长乐急急开口,李明冷眼看过去,长乐察觉李明的怒意,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退下去,小声道,“是……”
李明烦躁挥了挥手,让人将长乐带了下去。
等长乐走后,李明看了三个年轻人一眼,抬手往裴文宣脑袋上一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马上就要成婚,你急什么急!”
裴文宣忙跪下道:“陛下息怒,微臣也是杨氏旧案中还有一些细节存惑想求证于公主……”
“细节?”李明看了看李蓉,又看了看裴文宣,最后道,“朕就且信了你,朕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你们婚事已定,想见面又不是不可以,这么光明正大过来,朕不同意吗?”
李明说这话,便是给裴文宣一个台阶,裴文宣忙道:“是微臣狭隘,陛下宽厚之君,悯臣如父,是微臣不解圣意,还请陛下责罚。”
裴文宣一通马屁拍得李明心中舒畅,李蓉鸡皮疙瘩都要掉了。李明摆了摆手,吩咐了人道:“行了,容卿同朕先走吧,这事儿让苏爱卿受罪,你们两可得好好谢谢他。”
“那是自然,”裴文宣向苏容卿行礼,“此番多谢苏兄。”
苏容卿神色平静回礼,李明看了还站在原地的李蓉和裴文宣一眼,犹豫片刻后:“算了,你们想说话就说说,多带些人,免得让人说了闲话。”
“是。恭送陛下/父皇。”裴文宣和李蓉一起行礼,李明挥了挥手,便带着苏容卿离开了去。
等一行人走后,裴文宣转头看向李蓉,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是随便走走,还是水榭里坐一坐?”
“水榭里坐吧,也折腾累了。”李蓉神色疲惫,裴文宣点头,离她半丈距离,抬手道:“殿下请。”
李蓉随着他的步子一起回了水榭,此刻已近午时,水榭中凉风徐徐,不知是风还是人,让李蓉放松许多。裴文宣让人上了茶具,在李蓉对面为她烹茶。
裴文宣今日没穿官服,只穿了一件蓝绸绣白梅外衫,头上用木簪半束发冠,他本生得清正,这么规矩往茶桌后一落座,垂着眼眸注视着手中茶具,神色沉静,姿态优雅雍容,合着茶香和隐约升腾而起的白烟,便有了几分如梦似幻的俊美仙气。
李蓉撑着头瞧着裴文宣,休息了片刻后才道:“裴大人如今看来正得盛宠,我父皇都愿意这么给你破规矩,我都有些嫉妒了。”
“萧平顺利坐上镇北将军的位置,刚打了胜仗。”裴文宣给李蓉分了茶,声音平淡,“你心悦于我,对我似是言听计从,而我立场看似在太子,实则在陛下。给我面子,可以麻痹太子,同时也能打磨我这把刀,”裴文宣吹着烫茶,“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还是裴大人拍马屁的功夫,活了大半辈子,果然大有长进,怪不得川儿后来都和你亲近些。”
裴文宣得了这话,顿住动作,片刻后,他淡道:“陛下亲近我,并非因我说好话,只是我懂陛下,而且,陛下不知你我关系,看在你面子上罢对我好些罢了。”
李蓉听裴文宣答得认真,突生几分烦躁,她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么正经,你今个儿怎么了?”李蓉凑过去,端详着道,“看着不高兴的样子。”
裴文宣动作僵了僵,片刻后,他抬头笑了笑:“可能有些累吧,最近白天应付陛下,晚上还得去找以前的旧部,一个一个招揽过来,还得忙和你的婚事。”
“婚事不是礼部忙吗?你有什么好忙?”
“当然还要忙的,”裴文宣温和道,“宫里会派人过来教授宫中的一些礼仪还有照顾你的一些吩咐,太医也来了好几次,虽然都学过也耗不了多少时间,但也是事儿啊。”
听这话,李蓉用扇子遮住半张脸,低低笑出声来:“驸马不好当吧?”
裴文宣见李蓉笑得欢快,神色也软了下来:“还好,有经验。说说今天的事儿吧,”裴文宣低下头去,“长乐找你麻烦?”
“不入流的小手段,怕是柔妃拾掇的。本也懒得折腾,只是想清一下自个儿身边的人,顺便给长乐一个教训。”
“苏容卿怎么来了?”
裴文宣抿了口茶,李蓉也有些奇怪:“你说得也是,我也奇怪,长乐说是看到我的人给他信,那肯定是有人伪装成我给他信了。他那样聪明谨慎的人,能看不出是一个圈套?这么赶着上来做什么?”
“信呢?”
“这儿。”李蓉张开扇子,有些得意,“想不到吧?”
“瞧瞧吧。”
裴文宣扬了扬下巴,李蓉开了扇子上的机关,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来。
等抽出来后,见上面到的确是李蓉的笔迹,端端正正写了一句:
相思不见,许期桃花。
后面另一句便是仿的字迹,有几分潦草:
水榭相约,不得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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