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来势凶猛,不要命似的往下灌,如同千万根银针齐齐落地,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雨点勾成了线,线又连成密不透风的雨帘,姜聿白眼前一片朦胧,背后传来的温度却异常清晰。
熟悉的,温暖的,仿佛是这茫茫天地间唯一可以依靠的。
半晌后,陆锦延低声劝道:“小白,我们回去吧。”
姜聿白回过神来,嗓音低而干涩:“你先回去。”
“我们一起回去。”陆锦延将伞柄换了一只手,绕到他身旁的位置。
姜聿白想起那一巴掌,下意识偏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左脸。
但陆锦延的目光更快,眼尖地发现了异样,嗓音一紧:“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姜聿白又往外偏了一点,执着地重复道,“陆锦延,你先回去。”
陆锦延急了,抬手握住湿滑的下颌,不容拒绝地将那张脸掰回面前。
手指碰到伤处,姜聿白痛得拧起了眉心。
下一秒,又红又肿的半边脸颊映入眼帘,陆锦延愣了愣,心疼与怒气同时席卷而至:“谁干的?”
“别问。”姜聿白垂着湿漉漉的长睫,遮掩住眼里的神色,大雨中空灵又模糊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碎,“别问了,陆锦延。”
陆锦延闭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松开捏住下巴的手,转而揽住清瘦的肩,尽量将嗓音放得轻柔:“我不问,小白乖,我们先去医疗室。”
姜聿白摇头:“我不想去。”
“好,不去。”陆锦延眸色很沉,“那我们回宿舍。”
“也不想回宿舍。”姜聿白再次摇头,“我不想让他们看见……”
看见自己这副狼狈又糟糕的模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无法面对室友们关心或是好奇的目光。
后半句话藏在舌尖没说出来,但陆锦延却好像听懂了。
沉默几秒后,他再度开口:“我在附近有一套公寓,今晚可以落脚。”
姜聿白望着被雨水彻底网住的校园,最终点了点头:“好。”
雨下得太大,出租车也不好打,十多分钟后两人才坐上车。
陆锦延上车后就报了一个地址,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随口搭话道:“雨太大了哈,打了伞都淋湿成这样。”
其实刚才陆锦延来得及时,姜聿白身上衣服没怎么湿,只有头发湿透了,微长的刘海搭在额前,不断往下渗出细小的水流,流过微红的眼角时,看起来像是一道泪痕。
陆锦延心脏一抽,礼貌地开口询问道:“师傅,请问有纸巾吗?”
“有有有!”司机拿起台子上的抽纸往后递,“赶紧擦擦水。”
陆锦延俯身接过抽纸,抽出几张想给姜聿白擦一下,却被偏头躲过去了。
手上动作僵在半空中,他微微皱了皱眉。
“我自己擦。”姜聿白从他手中接过抽纸,动作迟缓地往的头发上擦拭。
陆锦延口中的公寓离a大确实不远,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湖间花园公寓小区门前。
陆锦延率先下车撑起黑伞,又绕至另一边,将手掌垫在车门顶上,等姜聿白下车。
两人步调一致地往里走,头顶上那把硕大的黑伞将瓢泼大雨隔绝在外。
“这套公寓本来是买来大学住的,但球队训练多,我懒得来回跑,就不怎么来住。”陆锦延收起伞,侧眸解释道,“不过定期有阿姨来打扫,房子是干净的。”
公寓一梯两户,电梯直达十七楼,陆锦延打开密码锁,推开
门后,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欢迎光临,小白。”
姜聿白在玄关处换了一双拖鞋,走进客厅。
陆锦延引着他走向沙发:“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冰袋。”
姜聿白看了一眼整洁的沙发,低声回道:“我衣服是湿的,会把沙发弄脏。”
陆锦延刚想说没关系,但转念一想:“也是,你去洗个热水澡吧,不然可能会感冒。”
“啊?”姜聿白掀开眼睫,神情有些茫然,“可是……我没带换洗衣服。”
陆锦延温柔一笑:“没事,你先去洗,我给你找我的衣服穿,好吗?”
他又领着姜聿白往浴室的方向走,等人进去后返身折回卧室。
卧室带有一个不小的衣帽间,他打开衣橱,目光在里面搜寻一圈,伸向居家服的手顿了顿,忽又调转方向,拿出了自己常穿的那件白色衬衫。
“小白。”陆锦延敲响浴室的印花玻璃门,“衣服给你找好了。”
“好。”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下,玻璃门拉开一条缝隙,随后伸出一只修长如笋的手。
陆锦延的视线往下落,一时定住不得动弹。
白皙如玉的手臂被水淋湿了,在灯光下泛起莹润的光泽,漂亮得让他想咬上一口……
“陆锦延?”拿不到衣服,姜聿白疑惑地问了一声。
“在呢。”陆锦延挪开目光,将叠好的衣服放到他手里,低声问道,“衬衫是我穿过的,但内裤是新拆的,不介意吧?”
姜聿白收回手臂:“不介意,谢谢。”
他将衣服放到架子上,重新打开花洒后仰起脸,任由红肿的脸颊完全暴露在水下,自虐似的用水冲刷着伤处,直到痛得受不了了,才转过身继续淋浴。
几分钟后,姜聿白关掉花洒,用柔软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拿起架子上的衣服。
白衬衫虽然很大,但至少能穿,穿内裤时却遇到了一个难以克服的问题。
他跟陆锦延的尺寸,好像差得有点多……
浴室门打开,满室的氤氲热气逃了出来。
陆锦延听到动静,第一时间抬眼望过去,呼吸倏然一窒。
身形单薄的青年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衫,领口完全无法遮住平直凸出的锁骨,还有上面的那颗小红痣。
也许是身上的水没有擦干净,胸前的布料略微有些贴身,勾勒出微鼓的弧度,却将那把韧柳似的腰身藏了起来。
空荡荡的衬衣下摆遮住了饱满的臀部,露出修长笔直的一双腿,没有一丝赘肉,也并非干瘦如柴,而是恰到好处的骨肉匀亭,让人不禁生出想要握在手心里把玩,或是自精致的脚踝一点一点亲吻至柔嫩的……
“怎么了?”姜聿白脚下一顿,不由低头看向自己,有点担心是不是松松垮垮的内裤掉了下去。
“嗯?”陆锦延恍然回神,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没什么……”
姜聿白没在意他的异常,走到沙发前:“你要去洗澡吗?”
陆锦延抬眸看向他的脸,内心的燥热迅速得到平息,开口唤道:“小白,过来坐,我给你冷敷一下。”
姜聿白听话地坐到沙发上,陆锦延拿起茶几上的冰袋,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左脸。
“嘶……”姜聿白发出吸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弄疼你了吗?”陆锦延连忙拿开冰袋,声音里充满了紧张。
“还好。”姜聿白小声回道,“是有一点冰。”
陆锦延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小白,你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块手帕走回来,用手帕将冰袋包裹住,轻轻贴上红肿的脸颊:“现在好点
了吗?”
“嗯。”姜聿白应声,“好多了。”
经过一小时的耽搁,半边脸颊肿得更厉害了点,陆锦延看得心脏直抽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绞住了。
漆黑幽沉的眸中翻涌起一股戾气,英俊的面容也变得冰冷。
这样柔嫩的脸颊,他连碰一下都会指尖发颤,怎么敢的?那个人怎么敢下这么重的手?
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姜聿白不由掀开眼皮。
陆锦延几乎一秒收敛了眼神中的狠厉,嗓音轻柔得像是害怕会震碎他:“还冰吗?”
“刚好。”姜聿白抬起手,“我可以自己拿着。”
陆锦延盯着他的脸:“会冰到手,还是我给你拿着吧。”
小刷子似的眼睫快速颤了两下,姜聿白没敢看他,语气坚持道:“我自己拿。”
僵持几秒后,陆锦延松开手:“好,你自己拿着敷。”
这时,刚好门铃声响起,他顺势站起来走向玄关,开门接过配送员手里的东西:“辛苦了。”
“你买了什么?”姜聿白看着他走回来。
陆锦延举起袋子:“买了一些菜,晚上就在家里吃,好不好?”
姜聿白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当然。”陆锦延微微一笑,“至于厨艺怎么样,待会儿小白老师亲自品鉴就知道了。”
姜聿白默默垂下视线:“好。”
果然,他们就像是两个极端,他什么也不会,而陆锦延什么都会。
所以他真的不明白,陆锦延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厨房里响起做饭的动静,姜聿白坐在沙发上冰敷,直到左边脸颊不那么疼了,这才放下冰袋走向厨房。
他站在厨房门口:“我能帮忙吗?”
陆锦延正在切西红柿,闻声转过身来,笑着回道:“不用你帮忙,我搞得定。”
姜聿白抿了下唇:“我想帮忙。”
看了看他的神色,陆锦延没再拒绝:“好,那你过来帮我洗菜吧。”
姜聿白走进厨房,将宽大的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雪白伶仃的腕骨。
陆锦延的眼神一下子又被吸引住了,差点没切到自己的手指。
“这样洗就可以了,对吗?”姜聿白打开水龙头,拿起一根黄瓜在水流下冲洗。
纤纤玉指来回抚触粗壮的黄瓜,那双手太过漂亮,动作太过轻缓,连洗菜都洗出一种不一样的意味来。
陆锦延倒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菜刀。
如果真不小心把手指给切了,那他今天就要在小白面前丢大脸了。
公寓的厨房不大不小,两个人站在里面完全施展得开。
配菜完毕,到了炒菜的环节,陆锦延让姜聿白去客厅再敷一下脸,也省得溅一身油。
姜聿白只好回到客厅,继续冷敷。
约莫二十分钟后,陆锦延端着盘子走出来:“小白,可以开饭了。”
番茄鸡蛋,黄瓜炒肉,肉丝茄条,虾仁蒸蛋,还有一份冬瓜排骨汤。
陆锦延没做一道辛辣刺激和油大的食物,桌子上摆的全都是姜聿白爱吃的菜。
“冬瓜可以消肿。”陆锦延给他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多喝点汤。”
“谢谢。”姜聿白接过碗,用勺子小口喝汤。
陆锦延笑眯眯地问道:“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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