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整个青春中,最兵荒马乱的一天,也是最痛苦的一天,是在急促的警笛声中结束的,一起来的还有陆老爷子。
骆河一群人被带走,陆西骁被送到医院抢救。
周挽跟着赶到医院,陆老爷子再也无法强装出对她和蔼的模样,当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陆西骁时的那一刻,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周挽。”陆老爷子淡声,“之前你答应过我的别忘记。”
周挽脚步一顿,低下头咬住下唇:“我没有忘,但是……能不能等他醒过来之后。”
陆老爷子没回答,直接越过她往前走。
走到手术室外,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
“阿骁一个人过去找你时,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所以我才会和警察一起过去。”陆老爷子说,“我担心他出什么事,不愿让他去,但怎么说他都不听,所以告诉了他你是郭湘菱的女儿。”
周挽倏的一顿,震惊地抬起眼。
“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陆老爷子眉眼深邃,静静地看着她,却带来千斤重的压迫感,“他说,他早就知道了,他不在乎。”
他早就,知道了……
周挽大脑中那根神经瞬间就崩断了。
她生怕陆西骁知道,生怕他会恨自己,想要告诉他实情却总是开不了口,像饮鸩止渴,瞒了一天又一天。
她以为,她瞒得很好,陆西骁从来就不知道。
可周挽宁愿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她还不用像现在这样愧疚、自责。
陆西骁早就知道,却从来没有真正生她的气。
依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陪在她身边。
那么好的少年,凭什么因为她去遭受那一切。
她身上还沾着陆西骁的血,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把陆西骁害成这样。
骄傲的少年弯了膝盖,意气风发的少年流了血。
她不能再错下去了。
不能再让陆西骁去遭受那些骂名,就像他爷爷说的那些,恶心,变态,不伦,龌龊……
这些词不能去玷污她的少年。
她的少年,本就应该是干干净净,坦荡赤诚。
……
那一晚,周挽在手术室外一直等着。
陆家很多人都陆陆续续地赶来,陆终岳、陆启兰一家,还有很多亲戚,大家神色焦急,互相安慰。
周挽站在一边,没有人理会她。
她就像一个外人,安静又透明地站在那儿,等到人来了又走了,等到手术室灯终于暗下。
护士没有跟她说明陆西骁的情况,毕竟她根本算不得陆西骁的谁,直接打电话通知了陆老爷子。
周挽听到她说的话,才知道陆西骁伤得很严重,那一刀扎在靠近心脏的位置,还要在icu观察一段时间。
病房不能进去,周挽坐在外面的走廊地上,一直等到天都亮了。
或许是夜里受了寒,鼻子塞住,头也有点疼。
护士换班后走过来,似乎是这才注意到周挽,问了句:“你是病人家属吗?”
周挽慌忙站起身:“我是……”她停顿了下,说,“我是他同学。”
这年头早恋的不少,护士了然地点点头,说:“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病人一时半会儿可能没那么快醒。”
“他伤得很严重吗?”周挽睫毛颤了颤,“要什么时候才能醒?”
“那刀差点就到心脏了还不严重啊,不过现在醒不了是因为用了止痛泵,有镇定作用,估计到今天晚点时候才能醒。”
周挽点头,跟护士道了谢。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青色黑眼圈,脸上衣服上都沾着干涸的斑驳血迹,呈深褐色。
她脱掉外套,离开医院回家。
……
终究,那块本想买来给花挡雨的黑麻布也没能用上。
昨晚下了一场暴雨,泥土都被冲刷开,花全部七零八落,整个被打落在地,还有好几株干脆连根都被吹了出去,裸露在外。
还是没能养活。
哪怕是那么好养的花,最后也还是败了。
周挽洗了个热水澡,血迹顺着水往下淌,流进下水道中。
而后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行李箱,是奶奶去世后她带来的那一个。
当时一个箱子就收拾好她所有的行李,这次也同样。
衣柜里还剩很多衣服,都是这段日子陆西骁借着各种理由给她买的,陆陆续续的,如今衣柜里大半的衣服都是他给买的。
她没带走。
周挽垂下眼,用力吸了下鼻子,盖上行李箱扣。
收拾好行李,她将箱子放到一边,而后翻出一个袋子到陆西骁房间,他或许要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周挽把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帮他打包好。
在帮他拿手机数据线时,周挽看到他床头的一个相框。
是他18岁生日那一天,她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相框里是她的照片。
游戏厅光线昏暗,闪光灯自动打开,拍下的瞬间她表情错愕,眼睛睁大,圆鼓鼓的,像颗饱满的黑葡萄。
是那天,他随手拍下的。
周挽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这并不是陆西骁惯常的处事风格,尽管他拍下了那张照片,但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没那个耐心真去照相馆将这张照片洗出来。
周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洗的照片,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在卧室里的。
一滴眼泪落下来,晕开在相框玻璃上。
周挽掌根贴着眼睛,想要克制而只能发出急促又尖锐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站起来,从衣服里层的袋子里拿出一枚香囊——这是奶奶替她求来的,也是奶奶去世时还牢牢攥在手里不放的。
她拉开陆西骁枕头里的拉链,将香囊放进去。
希望,以后的日子,这枚香囊能保佑他一直顺顺利利的。
不要再受伤,不要再难过。
夜夜好梦。
陆西骁是在第二天晚上时醒来的,但周挽始终没有见到他。
icu内的探病时间有限制,轮不到她进去,陆西骁也一直醒醒睡睡,好几天都没有完全清醒。
而骆河一群人听说也都被关起来了,有陆老爷子处理这件事,当然没那么简单能够过去。
直到三天后,他总算是恢复到正常,从icu病房里转出来。
他醒来时是晚上,当时病房里只有周挽一人。
他睁开眼,便看到黑暗中一个单薄的身影,也不开灯,笔挺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挽。”他哑声。
这是,这么多天来,周挽第一次再次听到陆西骁的声音。
她猛地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陆西骁,你醒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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