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是夺取回了我的身体。
在我从未设想过的地方,以没有料到的形式,再一次,进入了我这具肉躯。
血液、灵气以我熟悉的方式流淌在我的四肢百骸。
我睁眼看着熟悉的昆仑。
它正以我不熟悉的模样,呈现在我面前。
昆仑的空中,亮起了平日里不会亮起的阵法,阵法外还有聚拢为黑蛇一般的邪祟之气,在疯狂的攻击结界。
昆仑的地面,一片仓皇,还有丝丝缕缕的邪祟之气在逃命的人群里面穿梭。
更有一条,冲着我便攻了过来!
我调动身体魂力,挥手斩断邪祟之气,耳边声音也开始变得清楚。
喧嚣、混乱、尖叫,不绝于耳。
声音,画面,让一切都变得真实。
我在短暂的混沌之后,终于确定,这不是我的一场梦,飘荡数千年,我终于达成我的目的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之间,空中昆仑的阵法剧烈的闪烁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此时发出了惊呼:
“结界要破了!?”
“有人动了盘古斧!”
“你们看昆仑之巅!”
我顺着结界颤动的光芒看去,果不其然在昆仑之巅看到了一团熟悉的黑雾。
谢濯你他妈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回五百年前去斩那劳什子姻缘吧?
还是说……他现在是真的被邪祟之气控制了?毕竟我刚才离开他的时候,可是有不少邪祟之气缠着他的身体的。
我心头暗恨,却没有忙着莽撞的冲过去。
昆仑之巅,不管是不是谢濯在动盘古斧,此时我独自一人去,绝对是下下策。
我思索片刻,决定先去找了西王母。
我赶到大殿时,西王母不在,昆仑的一众上仙此时都被昆仑之巅引过去了,殿中空无一人。
而我在外面,明明没有看到西王母,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西王母不会不知道,更不会躲起来。
我能想到唯一的一个地方……
我看向了西王母的主座,没有犹豫,我立即踏上了主座的台阶,直接伸手触碰了主座的后背。
下一瞬,一阵光芒闪耀。
我进入到这秘密空间时,正听到有人在说:“……他忽然在昆仑闹出如此动静,定是有所图谋。”
我定睛一看,果然,在那昆仑的石镜之中,有九个身影飘浮,都是主神们的影子!
而西王母此时正一个人站在石镜之外。
见我前来,西王母微动眉梢:“九夏?”
“我知道我突然来这个地方有点奇怪,但西王母,我没时间与你解释清楚这前后缘由了。”我告诉西王母,“您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邪神是真的没有准备,没有图谋,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了我。”
西王母皱眉。
我不知道邪祟之气会不会跟着我来到这里,只得抓紧时间继续说:
“邪神归来,是雪狼族长,借由明镜林整片大地为祭,提取那方土地中所有浊气,换来了他一缕灵魄出世,杀死邪神的办法,也只有将天下邪祟之气,尽数还于那片土地之中!这件事,只有谢濯能做到!”
此言一出,所有主神皆是一愣。
西王母怔愣的望着我:“你为何?……”
石镜中,有一主神立即道:“昆仑如今被邪祟之气侵扰,当心她被邪祟入体,此前,你昆仑的草木上仙荆南首,便是前车之鉴。”
我看了那主神一眼:“我知道你们的顾虑。”
我在石镜中一扫,看见了主神霁的身影,虽然,他如今的模样已经跟以前的主神霁完全不一样了。
“霁神君,不死城建立的那晚,我就挡在你身前,昆仑心法,灵魄之体,入了鹊山少年军士之身,你当记得我。”
主神霁一愣:“你……”
我躬身一拜:“恳请诸位神君,一定信我!”我直起身来,望着西王母,恳切的说着。
“谢濯如今在昆仑之巅,要动盘古斧,他若不是想带我回五百年前斩姻缘,那便是当真被邪祟操控了,想要破坏昆仑的阵法。西王母,如今,只有你能帮我!我们必须唤醒谢濯。”
西王母沉默片刻:“我如何帮你?”
“帮我引渡谢濯身体里的邪祟之气。”
镜中主神哗然,唯有主神霁没有动。
“不是用您来引渡!”
我知道他们误会了,立即道,“我的灵魄曾在世间飘浮数千年,我知晓,花朵,山石,也可承载灵魄,这邪神的邪祟之气,与灵魄之力也极是相似,西王母您只需帮我把谢濯身体里的一部分邪祟之气,引渡到昆仑山石之中即可。只要谢濯能恢复一点神志,我便笃信,我一定能把他拉回正轨,或者说……”
我目光灼灼的望着西王母:
“他一定能把自己拉回正轨。”
众主神们都沉默下来。
西王母思索了片刻,她转头,看向了石镜之中的主神霁。
于是所有主神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主神霁身上。
主神霁望着我,只在须臾的打量里,点了头:“我愿信她。”
我心头一松。
主神霁又道:“你所说之言,我虽处处能想到印证,但仍旧觉得惊诧,若此间事了,还望,姑娘能给众神一个解释。”
“没问题!”
我不敢耽误,冒死一把拉了西王母的手:“真的不能耽搁了,西王母咱们快些吧!”
在术法一事上,主神西王母带着我,那便叫一个快,我们可谓是瞬间便落到了昆仑之巅上。
如今,昆仑之巅上没有谢濯的结界,只有黑气旋转。
昆仑的上仙们也如我所料,都不够谢濯打的,此时已经都东倒西歪昏迷在了地上。
西王母带着我落下之时,黑气旋涡中心,衣衫破败的谢濯,左手正放在昆仑神器,盘古斧上。
没时间感慨,我再次用我的眼睛看到谢濯,我心中只有一句欢呼与呐喊!
这斧头他还没□□!
“谢濯!”我大喊他的名字,测试他的清醒程度。
他看着我,却一言不发,什么也没回答我。
“上一次”谢濯劈开五百年时空之时,他还是有理智的,能沟通,会交流,虽然充满了怨念,但还没有像现在这样。
现在的谢濯……
明显被昆仑的邪祟之气影响得更多了。
他一双眼睛都已经黑了。
邪神也是拼了命的将自己的邪祟之气都在往他身体里灌。
或许邪神也知道,今日这一战,就是背水一战。
谢濯若清醒了,再转头来对付他。他就真的完了。
西王母见到这样的谢濯显然也是一愣。
她沉下眉目,手中掐诀,主神的神力隔空灌入盘古斧中。
这盘古斧本是我昆仑的神器,西王母又是昆仑的主神,两相契合,神力激荡,霎时将谢濯从盘古斧边震开。
充盈的神力也由盘古斧的斧身,直冲天际,补充了空中的阵法不说,还将昆仑结界内,所有的邪祟之气,霎时涤荡。
不愧是主神!
找她来的我可真聪明!
我转头看了西王母一眼,心想,“上一次”谢濯劈开时空的时候,她不会也在跟其他几个主神开会,所以才来晚了吧?
还好这次我去摇人在先,要不,可不又赶不及了……
“西王母,您站到盘古斧边上去。”我告诉她,“无论如何,不要让谢濯碰到斧头……”
省得坏了我昆仑结界,还会给他机会劈开时空。
西王母当然是靠谱的。
我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便过去了。
高贵的女神,一把抡起了开天辟地的斧子。
画面有些狂野,而我看在眼里别提有多安心了。
这才对嘛!
就该是这样的才对呀!
我还没有交代下一句话,西王母就万分上道的将盘古斧背在身后,一手掐诀,口中吟咒,开始了对谢濯身上邪祟之气的引渡!
不愧是我昆仑主神!
我爱了!
谢濯皱眉,身体微微一颤,邪祟之气便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体里被引渡出来,没入昆仑之巅的山石之中。
这邪祟之气,引渡之快,气息之汹涌,是我这样的上仙所完全无法企及的速度。
我看着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心头更是欣喜。
然而,便在这时,出乎我意料的,那些被西王母引渡到山石之中的邪祟之气却并不能留在山石之中!
它们四处乱窜,甚至开始聚拢起来,开始攻击西王母。
我这时才想到,我的灵魄进入花朵草木,也是因为我想进入,才会在里面停留。
而这些邪祟之气,遵从邪神意识,他们可完全不想在山石里面停留,西王母可以把它们从谢濯身体里引渡出来,却无法让它们听话呆在石头里。
然而,这些不过是被封印的邪神经年累月在昆仑存下的邪祟之气,我倒不担心它们能伤了西王母,但它们却影响到了西王母继续引渡邪祟之气。
我看着谢濯眼中的黑色,一只眼睛已经褪去,而另外一只还是如同野兽一般的漆黑。
我又看了眼好好守着盘古斧,在一边抽取邪祟之气,一边与之缠斗的西王母。
我心想,或许,够了。
他如今是无法徒手撕开时空的。
那我还怕什么呢?
我走向谢濯。
他在原地,捂着尚且漆黑的眼睛,神色有些挣扎。
似乎听到了我靠近的脚步,他抬眼瞪我,双目里,露出了恨意与不甘。
他不想让我靠近他,于是,他手一挥,掌心出现了一把剑。
这把剑我看他使过,在不死城,他背着我,带我突破重围,用着剑,杀了那么多拦路的人。
“九夏!后退!”西王母担忧我,挥手一记术法对谢濯打了过去。
我抬手,以上仙之力,挡住了主神一击。
西王母愣住,混沌中的谢濯似乎也有些愣神。
我继续走向谢濯,丝毫没在怕的。
他不掏剑,到有些难办,如今他掏剑了,我更加肆无忌惮了。
为什么?
因为……
我们的姻缘,不是还没斩吗?
我们的血誓,在这个时候,不是最该发挥作用吗?
我迎面走向他直指我的剑尖,没有半分躲避,直到他剑尖抵住我胸膛上。
“谢濯。”我唤他,也专注的看着他,“和离,是我的错。”
他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我。那只清明的眼睛和那只混沌的眼睛,都愣住了。
“我现在知道你的过去了,也知道你为什么隐瞒了。”
他没有收剑,我却看到他唇角在颤抖。
我趁他不注意,突然上前一步。
剑尖立即刺破我的衣裳与皮肤,轻轻的一声,鲜血从我的皮肉里流了出来,染红了衣衫。
苦肉计。
我自然是痛的,但我看到,他也痛了。
他后退一步,剑尖撤开,他神色动摇,另外一半混沌的眼睛开始晃动。
黑色渐渐褪去,难过、疼痛与不敢置信的情绪都在他逐渐清明的眼底浮现。
“谢濯,我很爱你。”
我更紧的追上前一步。
谢濯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眼中更添震惊。
他握剑的手垂下。
我几乎是乘胜追击的,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跨到了他面前,一把将他的左手握住。
因为他右手断了……
我舍不得握。
因为我握住了他的左手,他左手的剑,便也落到了地上,然后转瞬消失。
“我们不和离了。”我提出要求,凑到他面前,问他,“好不好。”
谢濯彻底愣住了,他望着我,不管那边的邪祟之气是不是还在跟西王母缠斗,昆仑结界外那个巨蛇一样的黑气还在“哐哐”砸“墙”
他只望着我,眼神清明,面上,脖子上的黑色痕迹一点点收缩,褪去。
“红线,剪了。”他的唇,颤抖了半天,说了这么四个字。
“续上。”我说。
“昆仑的红线,断了,便续不上。”
“从今天开始,昆仑的红线,断了,必须能给我续上。”我说,“规矩,我来改,西王母批准了。”
我的灵魄,陪着他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不是为了在这儿败给一根红线的。
“不和离了。”我继续问他,“好不好?”
他只盯着我,像是失语了一样。
而我看着尽在咫尺的谢濯,不想再多说任何话了。我揪住他已经被邪祟之气撕过的衣襟,将他身体轻轻往前一带,做了好多好多年以来,我一直想对他做的事情——
我亲吻了他的唇瓣。
他也没有反抗。
似乎惊呆了,做不了任何其他反应。
我却在想,等这事了了,我得告诉谢濯,肌肤相亲,当然要在清醒的时候。
别像这四百年来的他一样,只悄悄的,默默地,连我也不告诉。
我专注的亲吻他,就像品茶,品酒,品这世间的欢愉和美好。
就在这瞬间,谢濯身上所有的邪祟气息,仿佛都被驱赶了一样,从身体上飞快的消失。
被我拉拽着的破碎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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