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亮的早,才刚到了卯时就已经有鱼肚白了。
赵佳宁揉揉眼睛,收了最后一针,又翻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活动了下僵硬酸涩的肩颈,起身去打了水洗脸,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换上了刚做好的衣裳。
她秉着宜早不宜迟的规律,想着这府上有长辈压着,章婧琳即使再得宠,该有的晨昏定省也是不能少的,芸莲让她们一早就过去伺候,这个时辰……应该不算太早吧。
经过元香门口的时候,赵佳宁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停下敲了门,只不过房间里并没有回应,她想,元香一定是早就起身了。
做过官婢的人,这点规矩又岂会不懂。
徐妈妈教过,做下人的第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勤奋,主子要你做的你得做,主子想让你做的你得提前做,甚至主子还没想到的,也要思虑周全俱事都安排稳妥。
徐妈妈还教过,为奴为婢的人没什么自我,一切都要以主子的喜好为准,进了府跟了主子,什么骨肉亲情至交好友通通都是过眼云烟,主子的青睐才是奴婢们一生的依靠。
所以,她丝毫不介意元香没叫她一声就自己走了,方才她不也犹豫了?
下人们住的房间都在院子的后排,章婧琳则住在靠前的位置,中间隔着一个小厨房。
正房里还点着烛灯,芸莲端着一个铜盆正要进门,赵佳宁见了赶紧小跑上前打了帘子。
芸莲回头见是她,什么也没说,只冲着她笑了笑,便进了屋子。
赵佳宁跟在后头走了进去,有个丫鬟正在给章婧琳梳头。
屋子被一个不大不小的屏风隔成了内外两室,元香在屏风前跪着。
芸莲放下铜盆,浸湿了帕子递给章婧琳,小声说:“小姐,华裳到了。”
“嗯。”
里头只轻应了一声,赵佳宁不清楚这声音里的意思,只能低头走到元香身边,也跟着跪了下去。
盯着屏风上的金线牡丹,赵佳宁想起她第一次下跪的场景。
那时候她摔碎了一个姨娘心爱的玉钗子,被父亲罚跪在院子里,过往的人来来回回,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那时候她心里觉得难堪,觉得委屈,却并不后悔,那等品相上佳的玉钗子连母亲都没有一支,一个姨娘而已,凭什么能带在头上?
她就是摔了又能怎样!
怎样?当然是被父亲责罚,被姨娘嘲讽,被下人嗤笑,最后还是母亲还了一件自己的陪嫁才把她给解救了下来。
那时候母亲是怎么说的呢,说她秉性太过刚直,说她不懂隐忍,说她不知进退,明知道他人为石我为玉,还要巴巴的使劲儿砸上去,碎了自己不说,人家还分毫未伤。
谁能想到,曾经不懂隐忍不知进退的赵佳宁,有朝一日也能说跪就跪,没有丝毫的耻辱之感。
早在那大红的印章盖在白纸黑字上的时候,早在她户簿上把良民二字改成奴籍的时候,耻辱二字就再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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